暴走万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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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张居正怀璧盼太子

“胡腌臜咧这是,一个小孩拿住二十万两银子想抓俩?”

高拱操着一口中原雅话,张居正经过几年的相处,已能轻易听懂。

能听懂,但假装听不懂,不接他的茬。

“叔大,你说陛下吃错了啥药,竟然同意给他?”

“元辅,谕旨上不是说了,太子要在北平建个新区。”

“屌咧!在北平建新区?太子一个瘪肚儿小孩建游乐园还差不多!”

高拱一拍大腿,吹胡子瞪眼。

张居正暗暗发笑,高拱平时一口雅词,不是真生气了绝不会说这么多脏话。

“太子冲龄髫童,便想着建设京城,在不谷看来这是好事。总比他成天惦记掏鸟蛋要强吧。”

张居正微微笑道。

这话一半是气高拱,一半也是真心的。

太子最近迷上了爬树掏鸟蛋,御花园里的鸟窝被他掏了个遍。

还央求着李贵妃去景山,想把景山的鸟蛋也掏一掏。

张居正对此颇有微词。

没有人知道,他对太子寄予多大厚望。

内阁这种日子他真过够了。

名为次辅,实际上就是高拱的秘书。

一应大的决定,都是高拱一人拍板。

他饱读诗书,满腹治国良策,只是不敢出头。

但怀才如怀孕,总是藏不住的。

他的锋芒已经开始被高拱忌惮。

张居正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仅仅是荐举几个同僚升迁,就被高拱视为篡权,想要取而代之当内阁首辅。

张居正很清楚,只有太子登基,他才有出头之日。

因为他跟太子的关系,具备一个高拱没有的优势。

隆庆二年,是张居正牵头上疏,请立朱翊钧为太子。

当时高拱被徐阶排挤,正在新郑老家赋闲。

有这样一份情分,太子登基后,大概率会重用他张居正。

“陛下近来行为失常,老夫很是担心,叔大,咱俩当面问问陛下为啥这么安排。”

高拱是急脾气,说走就走。

张居正起身,也想看看皇上身体怎么样了。

乾清宫御前理事早早便去司礼监告诉孟冲。

孟冲又去乾清宫东暖阁禀报。

隆庆一听两个阁老求见,眉头一挑:“两个都来了?出什么事了?”

孟冲道:“请恕老奴多嘴,还不是为了两广那笔银子的事。”

边说,孟冲偷偷觑了一眼朱翊钧。

心里嘀咕:“真是荒唐,当皇上的荒唐,当太子的也荒唐,拿着国库的银子当儿戏。两个阁老来了可有好戏看了。”

隆庆道:“真是烦,要不就不见了吧。”

孟冲道:“陛下,老奴也想让您早些休息,但这么大的事,您一道谕旨发到内阁,他们反应大也正常,要想打消两个阁老的疑虑,需得您亲自安抚。”

孟冲和高拱是一边的,处处为高拱说话。

而且孟冲一直在找机会弄死冯保。

这次殷正茂出任两广总督,监军太监是张鲸。

张鲸是冯保的人,这次去两广目的就是查前任两广总督李延的账目。

孟冲自然不希望冯保得逞。

毕竟他收了李延几万两银子。

隆庆烦恼的看着朱翊钧:“你看,都是你惹的事。”

朱翊钧一脸无所谓。

权力上,张居正现在是高拱的小媳妇,无足轻重。

所以他要应付的人自然是高拱。

高拱这个人不好对付。

主要是他现在没有高拱的把柄。

不过没关系,这个把柄随时可以有。

两广前任总督李延,乃隆庆朝最大的贪官之一,是高拱一手提拔起来的。

以后只要把李延这张牌打出来,高拱半条老命就没了。

今天不管高拱怎么说,总之这二十万他吃定了。

御前理事对高拱道:“皇上让两位阁老直接去乾清宫。”

高拱撇嘴:“不中,那是后宫,俺俩咋能去!”

御前理事道:“皇上是这么说的。”

张居正也头皮发麻,后宫到处是妃子宫娥,他们两个进去属实孟浪了。

但最后还是去了。

两人前后脚进了东暖阁。

礼毕。

隆庆赐座,笑道:

“咱们君臣三人有日子没这样坐着聊天了。”

高拱闷头嗯了一声。

张居正老谋深算,这时候自然也不多说,只是略带笑意点了点头,一副听候皇上吩咐的态度。

朱翊钧观察两人,张居正在想什么他猜不到。

但高拱是个挂脸的人,自他一进来,就颇为嫌弃桌上的几套春宫茶具。

这方面高拱确实是个正经人,见不得隆庆纵情声色。

要说希望隆庆长寿,高拱绝对算一个。

他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隆庆一死,他的日子可能不太好过。

“两位阁臣一起来乾清宫,所为何事?”

隆庆问道。

高拱正襟危坐,答道:

“陛下,两广匪患糜染,朝廷节节败退,缺兵缺饷,老臣这才给了新上任的殷正茂二十万两银子,指望他招兵买马,重整旗鼓,将两广失地夺回。

“恕老臣直言,这银子可是从潮白河那边挪过来咧,潮白河工程一共需要白银六十万两,目前只给了二十万两,工部尚书朱衡朱大人为此天天找老臣诉苦。

“但事分轻重缓急,两广匪乱事大,故先紧着它用。

“陛下下旨让户部追回两广二十万两银子,这也就罢了,老臣不敢说什么,但这银子要给也该给工部,可谕旨上说是给太子殿下,老臣斗胆问一问,殿下用这银子打算建个什么新区?”

隆庆面无表情:“这个……”

他当然不知道建什么新区,他只是因为害怕假太监被陈皇后和李贵妃知道,迫不得已把银子给了太子。

朱翊钧道:“新区的事我已有规划,多说无益,建好就知道了。”

高拱一阵不悦:“殿下,二十万两不是小数目,朝廷处处等着用钱,两广和潮白河都是拖延不得咧头等大事,倘若把银子用在闲暇之地,老臣担心河工民愤,更担心两广将士意难平。”

朱翊钧道:“两广的军费已经给足,将士为何意难平?是总督贪腐太多,吃饱了肉不给将士喝汤,还是有人想用这银子敲竹杠?”

高拱的脸立刻就黑了,背也更加驼了。

诧异的抬头望了朱翊钧一眼,如同看一个陌生人,仿佛在问,太子什么时候伶牙俐齿了。

而且还是有的放矢、意有所指、指桑骂槐、夹枪带棒。

让他这个坐镇中枢多年的老臣都有点受不了。

因为他确实打算用这笔银子敲张居正的竹杠。

高拱难受。

张居正却忍不住心里喝彩,袖里的手都兴奋得握紧了拳。

不愧是他寄予厚望的太子,平时看着是个只想掏鸟蛋的孩子,没想到关键时候这么顶用。

一句话就杀尽了高拱的威风。

他心中阴霾一扫而空。

有这样英明的太子,何愁将来不能中兴?

悬着的心也落进肚里,他一直担心斗不过高拱。

害怕在隆庆帝驾崩之前,被高拱挤出内阁。

这样自己的一腔抱负将覆水东流。

一念及此,张居正望向朱翊钧的目光充满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