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算命
杨昭烈是一个自小就出生在穷山恶水的刁民,他从学堂老先生的嘴里听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凉州城。以前,文县两三千户百姓,他就觉得那个穷沟沟是真小,现在他走在更大的东巷府,他又觉得文县真的很渺小。
川流不息的人流走在马站上,杨昭烈坐在去往凉州城的龙驹列车上,心里正在为那笔白花花的车费滴血。
龙驹列车是四驾龙驹拖着五节由铁索连环组成的铁皮战车前进的一种新型交通工具。
坐上车的杨昭烈望着逐渐离他而去的文县,恍惚间他才发现他从未好好感受过这座县城的气息就要奔赴下一程,这对于一个刚刚出了井口的癞蛤蟆有点措手不及。
凉州,何其陌生,又何其让人充满幻想的一座大城。繁华、热闹,这些杨昭烈活了二十年都从未体验过的词汇似乎都挺贴合这座大城。
“哎,到了凉州别像是在村里面一样,看谁不顺眼就揍谁,这样做犯法,明白吗?”有福叔随口一提,便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作为这列龙驹战车的熟客,他非常明白四个小时的煎熬是多能让人发狂。
后排一个面如病鬼,躯体矮小的男人拿着一块浸泡过热水的毛巾敷在脸上。起先,他悄悄地拽下毛巾,鬼鬼祟祟地打量着周围人的面貌神情,等到他放心下来才真的瘫坐在凳子上。
一张公文随风而飘,直接打在杨昭烈的脸上。杨昭烈轻轻地揭下来。现报,硕大的两个字出现在杨昭烈眼前。
“现报,就是给小老百姓看的一些消息,当然不包括那些不识大字的土老帽。”还没有睡死的有福叔死死抓着手里的包裹,似乎是察觉到了身后那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在盯着他们。
“五万两白银花落铁匠,下一个大奖是谁家?”这张现报最刺眼的标题就是这种用几两碎银子赌大奖,杨昭烈看到也只是嗤之以鼻,呵呵一笑。
你别说是让这个苦了二十年的杨昭烈花几两碎银子去赌大奖,就是刚刚花得那一两车费他都骂自己是个畜生,应该让有福叔出钱。
老天爷戏弄了杨昭烈二十年,杨昭烈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了几十年,这种狗娘养的生活教会了杨昭烈一个最重要的东西:不要去相信自己掌握不了的运气。
杨昭烈对面的人下站了,瘫坐在后面的矮小男人看着前面一个隆起的后脑勺,眼前一亮,顺势坐到了杨昭烈对面。
杨昭烈看着对面的猥琐男人,并没有像有福叔一样死死抓住包裹。因为他知道,这座车厢里他完全可以杀死所有人,就像在山林里屠宰猎物一样。
“三百两,特牛药饮的抽奖活动,我抽到了三百两。”一个一脸横肉的男人大喊起来。
“嘿,还真是这样。兄弟你运气是真好啊。”一个坐在男人后排的男人应和道。
“哎,兄弟你这个是到湖州兑奖,你去哪?”一个骨瘦嶙峋的男人挤到人堆里,提问道。
“哎,我这到了下一站就下车,根本没时间去湖州兑奖啊!”
刚才的两个男人相互竞价,就跟在拍卖场里一样去争夺一个大奖。
“假的!”
被这场闹剧吵醒的有福叔给他们的表演下了定性,杨昭烈对于不入眼的伎俩当然不会被骗到,但是,这让他想起来走的时候娘说过,一个村的勾心斗角就够多了,城里的阴谋诡计不会少。
一脸猥琐的男人将毛巾拿出来,一扫桌子上各种瓜皮垃圾,使劲盯着杨昭烈,就像是发现了一块藏在腌臜之地里的金石。
或许是男人的猥琐气质,也或许是男人身上那留在身上一个月的臭味,将好不容易睡过去的有福叔再次惊醒。
有福叔很快发觉这个陌生人的奇异眼神,他顺着男人的眼神去瞧瞧杨昭烈,企图察觉这个兔崽子有没有自己不知道的奇珍异宝或是深藏什么武林绝学。
可这兔崽子一副装傻充愣的德行,怎么看也不是一个值得让人惦记的人物。
猥琐男人那毫不掩饰的饥渴眼神让有福叔很不舒服,他比之前更加谨慎,恨不得让包裹和自己合二为一。
杨昭烈一副敌不动我不动的姿态,这个僵持局面维持了将近半炷香,泥腿子出身的有福叔没了耐心,再度睡去。
“这位兄弟,有城府,有手段啊!”对面的猥琐男人率先出口。
“兄弟,这是个什么说法?”杨昭烈故作姿态,一副受宠若惊的小民风范让这个刁民演的是活灵活现,丝毫不差前面正在唱大戏的三个骗子。
“隆骨后起,天庭饱满,奴仆、兄弟、监察三宫更是非凡啊。兄弟,我是摸骨测命是把好手,不知是否有机会替你看看?”男人一本正经道,眼神中充斥着真诚。
“好。”杨昭烈对于青乌之术的了解全都来自那个已经黄沙埋骨的爷爷嘴里,摸骨测命的招牌让这个生来信命的家伙产生一点敬畏之情。
陌生男人眼观八路,看着杨昭烈的三停五官十二宫格,时而皱眉,时而微笑。
他信誓旦旦道:“这位兄弟好面相,不知你听说过相由心生这句话吗?”
“嗯,我爷爷说过。”杨昭烈做好了一个倾听者的本分,有问必答。
“兄弟的眉眼宫格十分厉害,让我想起来师父说过的天煞孤星。如果你听不懂,那我就举一个例子吧,赵毅之。”
赵毅之,当今大虞王朝的奠基人。对于天高皇帝远的边陲小镇恐怕只有这个念了几年学堂还没读出个名堂的杨昭烈知道这是谁。
杨昭烈使劲忍住笑意,涨得脸皮通红,以至于他不得不佯装咳嗽,回头将这股情绪甩出脑海。
猥琐男人说得还不错,但是在说到他是天煞孤星时,他是实在忍不住。之前爷爷手把手教给哥哥杨孟毅青乌之术时就拿他的面相来当教材,说他面相不错,绝非是天煞孤星之人,反倒有点紫薇命数,枭相龙格。
猥琐男人看着杨昭烈一副讥笑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百试百灵的法子在这个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露了怯,他那明显被太阳晒得黝黑的皮肤泛起一点红晕,借口如厕,起身便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