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他的眼睛
这次是突发情况，江有棠没走申请程序，因此进不去保密区。研究员们在保密区外给他们整理出来一间房间，便紧赶慢赶地去拿净雾了。
“姐姐……”
江浓难受地哼唧着，听的江有棠心也揪了起来。
“没事啊，我在呢，我陪你，江浓不怕。”
他迷糊着紧握着她的手，眉头紧紧蹙着。之前好不容易退下去一点的热度摸起来又有了升高的趋势，像是他体内的那场战争发展至白热化了。
江有棠只能不停地给他擦酒精敷额头，试图物理降温。
“他们说的浊雾，是不是特别难吃啊？”她心疼地问道。
“不难吃……”
“不可以逞强听到没有，难吃就难吃，你可以不吃的，干嘛要让自己遭罪呢？”
“真的不难吃的。”
江有棠才不信呢。
很简单，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换做是她，她会怎么做，就好了。
这些浊雾既然有一定的危险性，还会影响到自己，江有棠第一反应一定是放着不管。毕竟和自己没有关系。
可是当两族的兴衰系在自己身上时就不一样了，她一定会一声不吭地多净化一些。哪怕这些东西难吃的要死，但她心里一定会想，少一点是一点。
“你骗得了别人，还骗得了我吗？”江有棠没好气地轻轻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这招数是你姐姐我玩剩下的，江浓，我们之间就坦诚点吧。”
江浓静静地看着她，好久好久，才吐出了三个字。
“很难吃。”
“那下次别吃了，好吗？”
“姐姐，你知道我不会听你的。”
下次该吃还得吃。
江有棠叹了口气。
她何尝不清楚，江浓的性子，算得上是另一个自己，她自己还不清楚自己有多难搞吗？
可是，她还是想要将江浓看作另外的一个人。他还小，性格还有很多的可塑性，他可以变成一个更好的人。
而不是江有棠这样的人。
“那这样，你可以吃，但是不能再把自己搞得生病了，这样可以吗？”
“好。”江浓妥协了。
正愁眉苦脸着，门外传来了劈里啪啦的一片脚步声，和轰隆轰隆的推着什么东西的声音。
江有棠向外看去，便见几个人推着一个大铁桶过来了。门太窄，铁桶进不来，他们便把推车停在了走廊上，接了一根管子连进了室内。
元鹊也来了。她扯着管子，接到江浓的口鼻处，清了清嗓子。
“江浓，准备好了吗？我们要给你上雾咯？”
见江浓点头，她才向身后示意打开气压阀。
“慢……咳，慢一点。”
一点雾气逸散了出来，几人慌忙给调到了最小的那一档，净雾如同涓涓细流一点点滴进了江浓的身体里。
几人这才松了口气，纷纷挤进了不大的室内，元鹊更是一屁股坐到了江有棠的身边。
“棠棠我跟你说，我差点没被气死。”
“怎么了？”
“小元刚刚跟领导battle呢，可猛了。”一个研究员捂着嘴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是看到他们急匆匆进来打申请条的时候，才知道江浓出事了的。你说说，你的联络人是我欸，结果遇到突发情况都得走投无路到给办公室打电话，那我是用来干什么的？就这样了还不肯放宽我的通讯权！”
“平常天天卡我流程就算了，珍贵的实验对象都身陷囹圄了，他们还在纠结流程啊规矩啊的……”
“还不肯放净雾！欸，就那点净雾都是江浓搞得，给他用用怎么了你说？真的是，气不气人。”
“哎呀，他们就是这样的。放宽心啦。”一个一脸和气的研究员笑着朝元鹊扇着风，试图把她的火气扇下去一点。“而且他们也不是不讲道理呀，你看，不是让你破格申请成功了？”
“哼，就非得闹到吵架的地步才能分得清轻重缓急。”元鹊朝旁边哼了一声。
江有棠全程就笑着听她吐槽。元鹊的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只要静静地听她倾诉就好了。
这种领导江有棠也碰到过，她忍不住拍了拍元鹊。
“下次你就挑一个后果不算严重的事情，就顺着他的想法来，一点都别反驳，把这个事情送到那个后果上去，让他自己吃点教训，以后就会好说话一些了。”
“你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元鹊战术后仰。
“那他也比我多伤二百。”江有棠笑嘻嘻的。
在场的几个人有说有笑的，江有棠都开始忍不住催他们回去做实验了，结果被理直气壮地驳回。
理由是，反正那边留了人，不会出什么大状况，但是江浓这边就不一样了，他要是出了啥事儿大家都别想好过，所以今天照顾江浓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好有道理的摸鱼理由。
江有棠一边接着大家的话，一边余光观察着江浓的情况。人海战术还是起了作用的，他似乎渐渐的好转了起来。起码脸没有那么红了。
几人正笑闹着呢，一只手忽然扯了扯元鹊。
元鹊回头，就见到江浓睁开了眼睛，平静地看着她。
江浓的大半张脸都被呼吸面罩罩着，只剩下了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元鹊看着这双眼睛，却莫名觉得怪怪的。
江有棠的眼睛是很漂亮的，弧度柔和，眼波流转之间温柔而又多情，没有什么棱角。哪怕是面无表情或者生气时，那双眼睛里都是含笑的。
可是这双眼睛……却有一些锐利。
如果说江有棠的眼睛是水波一样的美，这双眼睛就是刀一样的漂亮。
这……是江有棠的眼睛吗？
“你醒了？怎么了，又有哪不舒服吗？”元鹊定了定神，将疑问埋进了心里。
在座的几个研究员也立刻把关注投射向了这边。
“明天是不是要做实验？”江浓的声音有些沙哑。“可以在做之前让我检查一下雾吗？”
“哎哟这肯定呀。你不说我们也要让你检查的。”元鹊笑着拍了拍他。“我们心还没那么大呢，你怎么折腾都死不了，我们棠棠可是一不小心噶蹦儿一下就死了。”
江有棠忍不住拿手捅了一下她，嗔她一眼。“好好儿说话，把我讲的跟只蚂蚁似的。”
“哎哟，那不是事实嘛。”元鹊笑道。“跟他们伪人比起来咱们大家不就跟蚂蚁一样吗，一个不行就不行了。”
“我也会死的。”江浓冷不丁道。
江有棠看去，忽然发现，这个孩子就在她错眼的这段时间已经长大了很多。
只是这么一会儿，他的身形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模样，靠坐在床头。身上的衣服有些小了，露出了纤瘦的手腕和脚踝，刀一样的眉眼冷静的像一汪不动的泉。
“对我们来说，人格磨灭了，他就已经死了。”他语调轻轻的，道出了人类研究了十几年也没有破解的秘密。“留下的肉体只是一团来不及散去的雾而已，相当于一块行走的墓碑。”
在场众人除了江有棠在感叹孩子的词汇量和表达水平有质的飞跃之外，都有点一头雾水。
“人格……还能磨灭的吗？”
江浓的面部控制水平也完善了不少，他轻轻弯弯眉眼，做出了凝合成型以来最自然的一个微笑。
“这就是你们人类值得羡慕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