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形婚的外壳

一

陆世昌第一次见到吴晓娟，是在一场完全安排好的联谊晚宴上。他一身深蓝西装，修剪得体的头发让他显得温文尔雅，而他的眼神则透露出一丝对这种场合的冷漠。作为一家跨国企业的大中华区总监，他不缺钱也不缺社会地位，唯独缺一样东西：一段看似圆满的婚姻。

吴晓娟的出现，是母亲主动安排的结果。她出身上海滩的老牌豪门，家里开着几家古董店和房地产公司，她的美艳并非耀眼夺目，而是一种经过时间雕琢后的冷清典雅，像她家里挂着的那幅仿宋代仕女图，温婉却不易接近。

两人面对彼此，像两块冰冷的石头被刻意放在一起，没人指望它们会迅速升温。

“陆先生。”吴晓娟轻轻点头，语气礼貌却不带任何温度。

“吴小姐。”陆世昌浅笑，目光却从她的脸上快速移开，望向窗外那片寂静的梧桐树影。

几个月后，他们的婚礼在外滩一家五星酒店低调举办，连朋友都没有请太多。对外，这是一桩“天作之合”；对内，这不过是一场利益的交易。

二

“婚姻是一场合作，不是吗？”吴晓娟的声音如夜晚湖水般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新婚第二天，吴晓娟便在陆家的餐桌上坦诚地提出了她的规则：互不干涉私人生活，各自独立，却对外保持完美夫妻的形象。这话像极了一纸合同条款，条理清晰，毫无温度。

陆世昌并没有反对。他需要的是一段婚姻，一段能让上司、客户、甚至家族看起来得体的婚姻；至于内核是否真实，他从未放在心上。

他偶尔会想起陈秀蓉，那是大学时的初恋，是他在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感受到炽热的情感。可惜，这段感情因他步入商场后无暇顾及而渐渐冷却。后来，她嫁人，他默默送上祝福，再也没联系。

如今，面对吴晓娟，他从未试图去了解她真正的内心。他们像两条平行线，彼此不会交错，也不会靠近。

三

婚后的生活很快步入正轨。陆世昌忙于工作，吴晓娟则回到家族企业继续她的职务。两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却各自忙碌，连早晨一起吃早餐的机会都少得可怜。

吴晓娟偶尔会出席一些社交活动，她的气质和家族背景让她成为社交圈中的焦点，而陆世昌则几乎不参加这些场合。他更喜欢一头扎进会议室，或是独自加班到深夜。

某一天清晨，陆世昌照例早起准备去公司开会。他经过客厅时，看见吴晓娟正坐在沙发上，端着一杯咖啡，脸上有种疲惫又倦怠的神色。

“今天不去公司？”陆世昌随口问道。

“下午有个客户会议。”她没有抬头，语气依旧淡淡的。

两人又陷入沉默。陆世昌从未尝试打破这种疏离，他习惯了与吴晓娟的距离，就像习惯了每天上班前喝一杯苦涩的黑咖啡。

但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条短信跳了出来，发件人：陈秀蓉。

“恭喜你结婚了，我刚听说。希望一切顺利。”

他的心脏猛地一紧。

四

在外企的办公室里，陆世昌一如既往地处理繁忙的事务。他在团队中是出了名的严苛，对每一个细节都精益求精。他的上司卡尔森是个典型的欧美人，高大魁梧，嗓门大且风趣，但对陆世昌的态度却常常带有潜藏的傲慢。

“陆，我听说你最近结婚了？”卡尔森在周一的例会上开玩笑道，“看来你终于听从我们的建议，找到生活的另一半了。”

陆微微一笑，表情却不带任何情感：“谢谢，是的。生活还是要平衡的。”

会议结束后，卡尔森叫住他：“别忘了这周的德国客户，我们需要你拿下这个订单。你是我们最强的谈判专家。”

陆点点头，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压力。公司的目标越来越高，而他发现自己也越来越难以应对。

更让他烦恼的是团队中的赵国梁，这个年轻的下属一直试图抢夺他的功劳。最近的一次项目汇报中，赵甚至公开质疑他的决策，这让陆意识到，自己的地位开始受到威胁。

五

晚上回到家时，陆世昌发现吴晓娟已经睡了。他站在婴儿房外，看着陆延平熟睡的小脸，心情复杂。

这个孩子是通过试管婴儿出生的。他们为了家族需要，选择了共同的基因，但实际上，这个孩子是两人唯一的纽带。

陆世昌伸手轻轻触碰儿子的脸，感到一种久违的柔软。他突然意识到，在这个充满利益纠葛的婚姻里，他唯一的“真实”或许就是这个孩子。

但这种真实，是否足以支撑他的生活呢？他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