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故人之容
谢云辞本来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但当他看到在楼下坐着吃早饭的三人时,只觉得晦气极了,尤其是那三人坐在离楼梯口最近的位置,几乎避无可避。
苏念漫不经心地咬着手中的黄面馒头,眼睛不时地往楼上瞟。在看到谢云辞出现的那一刻,她几乎是将馒头扔在了桌上,快速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地跨上台阶,在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情况下揽上了谢云辞的胳膊:“公子,可休息好了?令师身体可好些了?要不要同我们一起吃早饭?”
“还请姑娘自重!”说着,谢云辞用力地拨开苏念的手,加快了下楼的速度。
“我是真的很关心你师父的情况的!”
听到苏念如此说,谢云辞停下脚步,转身抬头看向还站在楼梯上的苏念,严肃认真地说道:“我师父的情况不劳陌生人关心!姑娘还是管好自己吧!”
“我师妹关心你们还有错了!”未及苏念愤概,高麟便已率先起身打抱不平。
谢云辞的目光一一掠过三人,随后冷笑道:“我只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说话不要太难听!”说完,高麟便拔出佩剑指向谢云辞。
“高麟,收剑!”漓尘放下碗筷起身,看向高麟的目光的凌厉。
“师叔!”
“收剑!”
不情不愿地将剑收起,高麟的脸转向一边,双手抱胸生着闷气。
“云辞,不是告诉过你,对待姑娘要温柔吗!”清澈的声音突然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朝二楼看去,只见君卿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楼梯旁。
苏念的目光追随着君卿影,眸中跃动着一些让人看不明白的欣狂,像是瞧见了什么至宝一般。
路过苏念时,君卿影停滞了一瞬但很快便走了过去,几乎无人察觉,在那个小姑娘身上她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事情的发展越发有点意思了。
“师父,您怎么下来了?”
“楼上有点闷,还是下来吃比较好。”说完,君卿影径直走到了漓尘的对面坐下,也就是原先苏念坐的位子。那么多的空桌子,君卿影偏偏坐在了这儿,所有人都以为她就是故意的,偏她自己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还朗声叫道:“掌柜的,一笼包子再加两碗馄饨!”
“好嘞好嘞,马上来!姑娘稍等!”方才气氛尴尬,掌柜的也没敢上前招呼谢云辞,现在几乎小跑着往后厨去,经过店小二的时候还不忘眼神示意他赶紧去把桌子收拾了。
店小二将漓尘三人没吃完的东西收拾了,擦桌子的时候恨不能将桌子擦得锃亮。
“可以了,别擦了。”君卿影说完,谢云辞便取了二两银子递给了店小二,接过银子,店小二的几乎笑得合不拢嘴,一边后退一边连声谢着二人的打赏。
“难怪他们这么殷勤!”高麟不满地小声咕哝了几句。
“仙友……”
漓尘刚开口便被君卿影抬手打断了:“我非修仙之人,不喜欢别人这么叫我。你们跟着我们,不就是为了平春草吗!但是我不可能给你们。”
“姑娘,我等要平春草实为救命之用,还请姑娘看在人命可贵的份上……”
“谁拿这草不是为了救命用?不然难道是闲着没事干,长途跋涉、不远万里,特意到这霜渡山来赏雪景吗?且不说这天生地养的东西谁有本事得到是谁的,你们在霜渡山动用灵力致使平春草差点被毁的事情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你们倒是先厚着脸皮来找我要,仙门的人都是你们这般厚颜无耻吗?”
此话一出,高麟立刻就炸了,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苏念摁了下来,拽到了一旁。
“姑娘,事关人命,实在是关心则乱。”说完,漓尘又是深作一揖,以示歉意。
“哎,包子馄饨来了!”掌柜的亲自端着托盘走了过来,将热气腾腾的包子和馄饨一一摆好,随后站到一旁,双眼发光地看着谢云辞。知晓掌柜的何意,谢云辞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
将银子小心收好,掌柜的笑嘻嘻道:“二位慢用,若是还有吩咐随时叫小人啊!”
“姑娘当真一点余地也不愿给吗?”
君卿影没有说话,将其中一碗馄饨端到旁边,示意谢云辞坐下吃饭,随后拿起勺子舀起一只馄饨送入嘴中,细细咀嚼咽下去后,良久才道:“本来是有余地的,毕竟我只需要平春草的一片叶子便可,但是,”君卿影停顿了一下,又抬头看向漓尘,盯着他的那张脸很认真的一字一句道,“我很讨厌你的这张脸!”
“咳咳咳!”谢云辞听闻此言一个不注意被呛了一下,随后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被这个理由惊到的何止谢云辞,便是其余三人也是愣住了。
“什,什么?我的脸?”漓尘有些茫然,“姑娘便是不想给,也不必编个这般无厘头的理由来戏耍我等。”
“呵呵!这顿饭吃得可真是膈应啊!云辞,朝夕剑给我!”君卿影轻笑出了声,没有理会漓尘。
对于师父的吩咐,谢云辞是从不懈怠的,立刻便放下手中的勺子,右手轻轻一翻,一柄长剑便出现在了掌心。只见此剑剑身比起寻常的宝剑要修长上许多,剑身与剑柄的衔接处,镶嵌着一颗极其圆润、约莫有女子拳头那般大的珍珠,泛着莹润的白光。
君卿影从谢云辞的手中拿过剑,朝楼上走去,路过漓尘身旁时,她停了下来:“我是真的讨厌你这张脸,大约还有九成讨厌你这个人,讨厌到恨不能饮汝之血啖汝之肉!”
回了房间,将朝夕剑放在桌上,扯过凳子坐下,君卿影挥手在屋内设下了一层结界。朝夕剑上的珍珠开始发出莹莹的光,不多时,一抹淡蓝色的流光从珍珠内飘了出来,幻化成了一名姿容妍丽的姑娘。
“小卿卿!”那姑娘一开口,便是甜到发腻的声音。
“敖玉你给我正常点!”君卿影瞪了敖玉一眼。
“看来你今日是真的生气了,连玩笑都不愿意配合我了。话说你昨日不会真的是被那张脸给气到吐血晕倒的吧?”敖玉坐在君卿影对面,趴在桌子上,眨巴着眼睛看着君卿影。
轻轻摇了摇头,君卿影咽下馄饨,道:“不是,只是灵力波动过大致使灵力失衡了。”
“只是驾个云而已!话说从你醒来之后,你的灵力运行就一直不太正常!”
“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也是。话说当年你和扶漓之间真的没有什么误会或者他有什么苦衷吗?”
听到敖玉这般问,君卿影的情绪陡然间激烈起来,一掌拍在桌子上,桌子直接碎开,还是敖玉眼疾手快用灵力托住了朝夕剑,才没让剑掉在地上。
“他是没长嘴吗?有误会和苦衷不能与我说吗?什么误会和苦衷是需要他下死手,让我用命来赔的?我又不是什么会为祸六界的祸害,他为了天下安定必须杀了我。敖玉,你不能因为他是水神,就站在他那边帮他说话!”
敖玉飘到君卿影身旁,虽然她只是魂体无法触摸君卿影但是并不影响她伏在君卿影的肩上给她顺毛:“冷静!冷静!气大伤身!气大伤身!你身体还没完全好呢!说正事,你方才说的九成不会只是凭脸确认的吧?”
“就是凭脸。”
“那剩的那一成差在了哪?”
君卿影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心绪,正色道:“有些事情我还没想明白。”
“说来听听。”
“扶漓早已是上神之身,该历的劫早已历完,没道理如今会化作一个凡人。”
“你是怕楼下的那个叫做漓尘的只是一个和扶漓长相一样的凡人。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还有一种可能。”
“我知道你说的,魂魄严重受损,会以入凡间修炼的方式来补魂。但是我想不到而今六界之内谁有理由、有能力能够伤及一位神的神魂。”
“你娘重晚上神啊!”敖玉脱口而出,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悻悻然飘到君卿影面前,果不其然,她的神色暗了下来。
敖玉觉得自己这些年在剑里大概是睡得太多脑子有些不太好,说话越发不过脑子了,明知君卿影不愿意提及重晚上神,居然还在她面前说。一时间屋内一片静默,敖玉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只能心虚地默默飘回剑里。
上神重晚,是天地初诞、神界初开时孕育的神明中唯一的女上神,有着极温柔的名字却担着刑罚之责。当年君卿影出生没多久,她便自我处刑,囚自己于寒极洲,而今万年光阴已过,竟是连一步也未曾踏出。就连自己的女儿也只被允许每万年见她一面,君卿影已经记不清上次有人在她面前提及母亲的名字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万年光阴于她而言不算漫长,但也足够让她记不清母亲是何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