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天真
这边。
周彪通过免提听到了一切,欲言又止,指着手机朝尔里与春妮问道:“我……我怎能被这种话唬住?我不会的,对吧。”
尔里别过了眼。
春妮仿若没听见。
周彪叹气。
自己的方向感不算很强,但在使用地图上却算有点天赋。
只见,尸魃被RTK定位后在手机地图上显示的位置,忽然出现了一条豪迈的跨越!
又抬头。
哪怕离足球场还有几百米,周彪都能看到身上裹着热浪的它,剥落的血块在半空便燃烧的它,在楼宇之间奔逃跳跃!
它背后。
无数白土分身像海浪一样涌起,追逐,扑击!梁道长们各个推搡着,奔跑着,把互相抓起投掷着,可终究慢了一隙。
周彪讶然,忽听见手机话筒里传出嘈杂,是老晋还没挂断的电话中,他在和道长的无数张嘴在对骂。
想来,是梁道长跃起时,还顺手将老晋裹挟进了他的分身浪潮里。
道长还不想放弃老晋这个新鲜饵料,他像在拿着猫条追逐跑掉的猫的人,渴望那智商不高的小动物能因手中食物而回心转意。
周彪停步,吸气,望着他俩逐渐消失在楼宇间的背影,又看向春妮问:“如何,能追上吗?”
春妮皱眉:“平地上……国道上,可以。建筑物太多,不行!”
周彪咂舌,回首:“既然追不上,那去滞留在孤儿院的孩子们身边,护住他们,也守株待兔。”
尸魃肯定会被孩子吸引。
吴耐小心翼翼举手:“这里好大,孤儿们又在哪?”
“在哪?哪里空调外机开着就在哪,”周彪道:
“以前看新闻,说总有粗心的家长,会把小孩落在烈日下的车里,又忘了开窗。不消几分钟,孩子便会被蒸得中暑,乃至丢命。”
周彪又侧目,看着远处被尸魃剥落的血块所引燃的草坪:
“尸魃的神通之一,就是会让周围环境产生高热。这高热,又哪是孩子们能扛得住的?”
“所以,罗院长肯定是给他们准备了空调房!”
吴耐似懂非懂点头,想起自己一直和阴冷的周彪紧贴,才可以自由在焚风中穿梭:
“那……那空调房里也该有院长的人坐镇吧?交换小孩,肯定不能全凭人家自觉啊。”
周彪点头又摇头,确实,今夜不能出现死者,而尸魃本身就是对孩子们最大的威胁,对付它不该只靠一个梁道长,还要有后手保险才对。
这后手怎还不现身?
周彪不解,心知其中肯定还有没想通的关节,但事态紧急,只能边寻找目标边思考。
孤儿院很大,但专找空调外机全力开启的地方却容易得很。
自己竟比尸魃快了一步。
是他正被梁道长追逐无瑕觅食,还是这个地方另有特殊的缘故?
仔细观察。
这里是幢老行政楼,后来又被改造成了员工宿舍。其建筑年限决定了它楼层不高,后来宿舍的用途又给它添上了许多现代设备。
……不止现代设备,周彪仰头,这行政楼光凭布置,便让自己感受到一股厌恶的气息,想来也有高人在其中设了用以驱邪的风水阵法。
还有个浑身挂满了护身符的管理员坐镇。他的护身符来自无数门派,像古时苏秦身挂六国相印一样。
相印本身无法赋予苏秦权力,却是能体现他在各个势力都能说的上话语。
这管理员也是,他神通稀松,可寻常访客见了他,该忌惮的忌惮,该攀亲的攀亲。
见周彪过来,管理员自豪的挺胸抬头,护符碰撞声清脆作响,仿若坠满衣服的勋章。
周彪一个不认识。
只凭阵法,也挡不住周彪。
一个照面,周彪将这管理员提溜而起,娴熟的甩到尔里肩上,问道:“我要进去,你们谁跟我一起?”
管理员挣扎。
尔里拍了拍这管理员的脑袋:“我要去把他挂树上,再挖挖堑壕,找找这的承重墙之类。”
春妮也道:“里面……太小!我不喜欢!”
吴耐无奈,只能紧了紧衣服道:“我和您一起去。”
周彪看他扯紧了衣服的手:“这里很冷么?”
“温度其实合适,”吴耐挤出微笑:“是您身上的风太凉啦。”
周彪点头,抬手推门而入。见走廊上挂满了古今圣贤的画像,每个画像的眼都注视着自己,都如金刚怒目。
“妈的,孔子孟子瞪我也就罢了,”周彪避过这些画像的眼:“你个牛顿老爷子又看着我做甚?”
又发现走廊两端,分别连通着不同的房间。建筑似用他的布置,为每一个访客植入了强烈的暗示——
左边是换出,是罗院长的供货。
右边是换进,是各个国外机构的出价。
左边那边沉寂无比,右边这里满是孩子的窃窃私语。
依之前日本术士所言,大多数国外机构今天已经满载而归,唯有寥寥孩子实在换不出去,还留在左边房间。
周彪想了想,朝左边转头,外国小孩说话自己听不懂。
然后,周彪拉开了门。
整个房间只有一个小女孩孤零零坐着。
周彪看清她的脸,哑然,试探性的喊道:“……尤雁?”
她正是之前在幻境中所见,出生在职高厕所中,抱怨自己八岁了还没被收养,是不是不够“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女孩。
尤雁似是在玩手指,闻言抬头,迅速挂上了一副灿烂天真的笑颜:“您好,你们是来收养我的吗?”
这小孩怎么能看见自己?是她天生富有灵力?不对,有灵力的孩子肯定早被国家领走了。
她看得见自己,是因为她有肉身。而每个人的肉身都是一件专门针对鬼物的法宝——只要鬼物有伤人的心,便能被活人所感知而已。
自己虽是想从尸魃手上保护孩子的,但也存了以他们为守株待兔的筹码的心。
此心已存,何为不伤人?
迎着女孩的目光。
周彪摇头:“不是。”
尤雁捂了下嘴:“为什么啊!这里只有我了呀?还是说……您也看不上我?请先等等!我会的事可多了,请您一定要先看看再下定论!”
周彪低头看了眼手机,自己肉身和梁道长离此距离微妙,好像真有和她闲聊几句的机会,便坐下道:“好,你会什么。啊,拉肩带就不必了。”
尤雁眨了眨眼:“您了解过我这方面?您……不,我明白了,其实我很会化妆!”
“化妆?”周彪失笑:“八岁孩子,化什么妆。”
却见。
尤雁在桌底翻了翻,拿出她为今夜准备的行李,从中掏出一个淡黄色的玻璃罐,拧开,拿出一个小勺。
她又摸了摸她的嘴唇,确认了唇部干净,滋润,没有一丝死皮。
然后,她用小勺舀出一点罐中之物,先涂下唇,再涂上唇,均匀厚抹,勾勒出了嘴角和唇线的边缘。
周彪失笑:“你是在涂口红,这也不是口红啊。”
“嗯!当然不是口红,这是蜂蜜,”尤雁抿了下嘴,其嘴唇变得柔软又滋润:“我也不是普通的化妆,我是扮作灶王爷!”
灶王爷?周彪皱眉。
尤雁却摸着自己的嘴,开怀笑道:“吃甜甜,说好话。好话传上天,坏话丢一边!”
“我嘛,是知道您这样的大人收养小孩,是要做什么的!无非是要我们去地府了,也给您说好话嘛。”
“我翻书翻到过灶王爷的传说——每年腊月二十三,大家都会在灶王爷画像的嘴唇上抹蜜,再将其烧掉……啊,好甜。”
是尤雁没忍住舔了舔自己的嘴,舔不够尽兴,又悄悄用门牙刮了刮她的下唇,才继续道:
“我们这样的孩子,不就和灶王爷是一个定位?只不过穷人家用纸,而您这样的大人物是用我们嘛!”
“我等这天,好久啦!”
尤雁笑得天真烂漫:“早入轮回,有什么不好?这辈子我想用灶王爷,只能用纸;可下辈子……我没准儿也能成可以用孤儿的公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