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练拳如炼丹
张峰拿着玻璃汽水坐在天台阴凉处看着自己父亲和陈骏交手，不知不觉间双手模仿着两人动作。
他对自己的父亲功夫是十分信任的，每一次陈骏在张天志手上都讨不到好处证实这一点，然而今天难得看到父亲表情流露出惊讶。
鹤形大多数人固定印象多为五指并成鹤嘴，如鸟啄人，实际鹤取其形，练人精气，臂、肘、指、手腕取鹤振翅腾飞扑打。
当年林世荣吸收白鹤拳精华，兼收南拳各家，融入洪拳虎形，平添了诸般变化，诡异莫测。
陈骏忽地变化，拇指、食指如钩，其余三指合拢，左右鹤顶直奔张天志面部，此法即如标指，偷的正是双眼，鞭的恰似腮后，左右穿桥抽打，脚下马步随时进退。
张天志不退反进，贴上身来，双臂架起仿佛抱头，曲肘撑起中门，宛若醉汉摇摆，却是每一下都带有千钧之力，陈骏若想穿身打入，不仅双鹤要往回飞一点，还得面对一头熊瞎子的拥抱。
陈骏早有预料，鹤顶原是虚招，中途划过弧线，五指成鹤嘴打穴，张天志振臂弹抖劲就要卸去鹤嘴威势，竟是以泰拳打法双肘迫入。
呼吸之间，须臾变化，陈骏却是以腕反钩，脚下退步之间再进步，一拉又一撞入。
“嘭！”
张天志双肘被陈骏钩开了缝隙，被反身撞中左肩不得不退后几步卸去劲力。
“化刚为柔，以柔带刚。”
张天志讶然揉了揉肩膀，刚刚击中的时候一团缠劲在他身上猛然炸开，“你这家伙，悟通内劲故意阴我是吧！”
先前张天志和陈骏交手，陈骏一直都是直来直去，拳出如雷，筋骨齐鸣的外家拳师套路，习惯了旧有节奏，突然的变化让张天志吃了个暗亏。
“我都说了，今天我的拳特别重！”
陈骏咧嘴一笑，被龙卷风提点，又再把剩下煞气灌入洪拳体系，凭借自己努力几天，终于打开了那扇大门。
铁线拳为内劲法门。
铁为刚，线为柔。
以刚为天，以柔为地。
以天成阳，以地成阴。
阴阳并济，龙虎调和。
五声催五脏，五脏酝五行。
故而有人说，太极为柔中带刚之极致，洪拳为刚中带柔之极致。
水泥墙上铁画银钩徐徐消失。
“外劲大成·内劲入门。”
气走任督，胸酿激雷。
走到今天，陈骏才能说一句能和龙卷风这级别的过两招。
“呵！死仔包！”
张天志嘴角勾起，变成由他抢攻。
太祖长拳三十二势在张天志手中威力十足，当中有中正的对攻，有阴损的撩、插，有擒拿之手，也有贴身摔跤，所以长拳又有百拳母种的别称。
陈骏不再局限于虎鹤双形，虎豹鹤蛇龙，五形在他手中衔接圆润，铁线十二桥手法穿、沉、分、架、摸、推、寻、磨、挂、撞、锁、劈融于其中，构造起陈骏一身洪拳技艺。
张峰瞪大双眼，手中的玻璃汽水放在一边，身体不由自主跟着两人对拳左摆右扭。
“咚咚咚咚！”
天台水泥地被两人脚步踩出一个个坑印，除了发力之外，还为了借地卸去对方透过来的劲力。
张天志虽吸纳百家拳术，但毕竟不是浸泡多年，陈骏终于找到了张天志拳路变化中那一丝生涩，沉劲穿桥，猛虎掏心。
“嘭！”
两人同时定格。
被陈骏破空中门，杀招直入关头，张天志下意识撑起了膀手，准备摊打还击，拳出之际，猛然停下。
陈骏刚刚抬起的左臂封桥堪堪差了半分，目视着停在半路松开的拳头，感受到张天志情绪瞬间变得低迷。
“我输了！”
张天志抱拳行礼。
“爸爸，你不是准备切他中线了嘛！”张峰不解问道。
还在回味方才交手的陈骏愣了愣，好耳熟的台词。
洪拳分定寸，咏春摊膀伏，被称之为三板斧。
拳法自然不止三板斧，不过是基础中基础，也是迈向宗师的核心，张天志被陈骏掏心的时候没办法再从其它手段找到破解，下意识使出了自己封禁许久的咏春手法。
曾经承诺不用咏春旗号的张天志当场认输。
“恭喜啊，你现在不需要我了。”张天志没有多做解释，转身下楼，“峰，走吧。”
“喂，不打架，普通朋友吃饭可以了吧。”
——
“烧鹅肶，一人一个。”陈骏把碟子推到张峰面前，“大男人斯斯文文干嘛，特意让后厨不砍，用手拿起来吃。”
张峰看了眼张天志，得到默认后才抓起烧鹅腿大咬一口，汁水四溢，然后便望见一脸坏笑的陈骏拿出一次性手套。
张天志看到儿子懵懵的表情不禁笑了出来，“又不用我们埋单，想怎么吃怎么吃。”
“我准备租个铺面搞点小生意。”张天志说道。
“这么轻松的工作都不干了？”陈骏喝了口柠檬茶，“不是吧张师傅，把我老婆本赚完就跑路，太没良心了。”
“陪练能练多久？峰仔长大总得有点家底给他败。”张天志摇摇头。
“当打更咯，我又不是天天皮痒。”
“获得煞气1800点，当前煞气1850。”
陈骏收回落在一旁的目光，未完全体的张天志这么值钱，怎么也得抓着继续薅羊毛，不过心结还得慢慢净化，“兼职陪练多一份收入，万一生意失败还能有饭吃。”
“你这是巴不得我卖身。”张天志没好气说道，随即他扬臂做出桥手，“你虽然内劲初成，也能称得上内外兼备，接下来除了打熬筋骨皮气，便要着手迈向整劲。”
“说实话，我对整劲理解还是一知半解，是不是可以通俗理解为内外交融？”
“手与足合、肘与膝合、肩与胯合，此为外三合；神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此为内三合。”张天志说道，“内家拳中都有此拳理，实则拳不分内外，无非次第不同，一通百通。”
“内外浑然，灵光一点，所谓雨润无声，一身拳意不再拘泥动作套路束缚，静中可求，动中亦可求，文武咸适，所以才有坐也得意，行也得意之说。”
陈骏若有所思，“我听师门前辈有说过类似的话，总感觉，后面似乎还有一层境界。”
“因为这一切都是求‘虚’劲。”张天志说道，“北方有形意大宗师引道家言：‘子欲不死，修昆仑’，有真人呼吸以踵，他说要把拳意真意化为至诚至虚至无，练拳如炼丹，拳成则丹出，超凡可入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