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C18.后续计划
离开科克伦的住处后，雷蒙德开着他的道奇车行驶在回公司的路上，就在这时，他接到了文森特打来的电话。
虽然现在雷蒙德心烦意乱，但这毕竟是“亲哥哥”的电话，他没有不接的理由。
当然事实上，他并非真的雷蒙德，他心里也很清楚这一点，但是事到如今，谁又能分得清楚孰真孰假呢？他继承了前身的一切，也包括他的记忆和性子，本质上，文森特就是他的血亲，而这种家人间的羁绊是刻在骨头里的东西……
“喂？”
“你在公司吗？”文森特问。
“没有，正在回公司的路上。你呢？还在州立监狱？”
“我已经在往回走了。”电话那头的文森特顿了一下，“Hey，我听说你去找了科克伦。”
“怎么，科克伦去找‘妈咪’哭诉了吗？”
这里的“妈咪”指的其实就是文森特，这是雷蒙德特有的一种调侃方式。
“别这么混蛋。”文森特见怪不怪地说，“科克伦跟我说他已经把具体情况告诉你了——他不愿意在电话里多说，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有了一个麻烦？”
“也许吧。”
“有多糟？”
“取决于我们如何对待。”雷蒙德回答，“而且这件事情不能在办公室里聊。”
文森特当然立刻就明白了雷蒙德的意思。
他知道雷蒙德去找科克伦是为了揪出甲板底下的老鼠，或者说捞出一锅鲜汤里的老鼠屎，而现在有嫌疑的人此时此刻都待在办公室里，这件事情自然不能在办公室里聊。
“你现在在哪儿？”
雷蒙德前后左右看了看：“九十号洲际公路，现在应该在富尔顿市场附近……”
“Okay，你在联合大街下公路，我们在河边见面。”
“行，我知道了。”
雷蒙德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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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蒙德·科伦布斯在芝加哥南支河的岸边，同时也是九十号洲际公路的高架桥下等了大概十多分钟，文森特才开着他的车缓缓驶来。不过雷蒙德就当没看见，依旧撅着屁股靠在道奇车的引擎盖上吞云吐雾，而他的屁股边上放着一个档案袋，里面装着科克伦先前交给他的文件。
“你早就到了？”
文森特打开车门走下来，然后反手砰的一声碰上车门，走到雷蒙德身边，看到雷蒙德在抽烟，也勾起了自己的烟瘾，于是他下意识地插兜，兜里除了车钥匙以外空空如也，这才想起来自己把烟盒丢在了副驾驶席上，于是咒骂了一句“该死”，又折返回去拿烟。
等到文森特重新叼着香烟来到雷蒙德身边时，雷蒙德手头的香烟就只剩下一个烟头了，他吸了最后一口，然后十分潇洒写意地将烟头弹进河里。
“终于知道为什么河里没鱼了。”文森特说道。
“去死吧你。”雷蒙德回嘴道。
“你的公德心呢？”
“要那玩意儿干什么？又不能当饭吃。”
文森特耸了耸肩，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希望你能带来一些振奋人心的好消息。”雷蒙德说道，“这两天我们过的很不顺，需要时不时地来一个好消息平衡一下心态。”
“很不幸，多米尼克那边没有好消息。”文森特说道，“我们挖出来的那具尸体，是蔡斯·本内特。”
“蔡斯·本内特？”雷蒙德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因为他对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是一时间没办法把名字和某人的脸对上号。
文森特见雷蒙德露出一副看似还没睡醒的表情，诧异道：“该死，本内特是前任市长，雷，莫兰接了他的班，你他妈真是贵人多忘事。别总是想着女人了，好吗？”
经过文森特这么一提醒，雷蒙德找到了属于自己前身的记忆。
——蔡斯·本内特失踪于五年前，那个时候雷蒙德还是雷蒙德本人，而现在的雷蒙德是两个多月前才占据这副躯壳的，他对此印象不深情有可原。
“本内特？你他妈没有在逗我吧？”
雷蒙德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传统黑手党的首领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下令暗杀了前任市长蔡斯·本内特，然而却没有一个人知晓，一直到兄弟两个把那个该死的皮箱挖出来。
“我不知道，也许他只是在唬人，也许箱子里装的是一具流浪汉的骸骨，他是为了拿我们寻开心，想测试一下我们有没有胆量去找专家检测骸骨的真实身份——但我更愿意相信这是真的，是他杀了前任市长，雷，是他干的，他有实力，也有动机，最重要的是，他是个心狠手辣的混蛋。”
“他这么做的理由呢？”
“当时多米尼克正在被审判，而蔡斯非但没帮他，还对他落井下石。要知道蔡斯能当上市长多米尼克在幕后可是帮了不少忙……”
“泄愤。”雷蒙德撇了撇嘴，“好吧，我要是多米尼克我也许会做同样的事情，这怪不得他。”
文森特瞪了雷蒙德一眼，被后者给捕捉到了。
“——怎么？至少我很诚实。要是我从头到尾资助了一个该死的政客登上了市长宝座，我遇到了麻烦他不帮我，反而对我落井下石，那这条狗不要也罢。”
“杀戮不能解决所有问题。”文森特说道。
“你说得对，但有些问题只能用杀戮来解决。”雷蒙德反驳道，“古往今来，人类对好言相劝向来不放在心上，语言永远没有鲜血醒目……对于绝大部分人，只有切身体会到疼痛了，才能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我不想跟你争这个。”文森特摆了摆手，吐出一口烟雾，“——多米尼克想拉我们入伙。”
“啊哈，他要在监狱里开个公司吗？”雷蒙德咧嘴一笑，“卡普里奥纹身店，不不不，太普通了——卡普里奥肥皂铺！专为男性提供‘深度清洁服务’，保持菊花健康！‘掉一次，重塑人生价值观！’”
“雷！”忍无可忍的文森特立刻打断了雷蒙德的吐槽，“他想重新上桌，玩这场该死的游戏，The bloody Game！雷！”
雷蒙德终于严肃了起来：“……我还以为他从来都没有离开饭桌。”
“话虽这么说，但是他这几年一直很低调，而此举将意味着他不想继续像以往这么低调了。”文森特顿了一下，“——他想要芝加哥。而他希望我们能帮他这个忙。”
“我还想要美利坚呢，他能帮我这个忙吗？”雷蒙德对这个荒唐的要求感到无语，他摇了摇头，靠回到道奇车的引擎盖上，“再者说，我们不为任何人工作，任何人，文斯，我们尝过受制于人的代价，黑手党也好，联调局也好，没有一方值得我们拼命，你应该比我清楚才对。”
“我知道，但是你也知道多米尼克有多么不擅长接受拒绝。”
“——我们当初就该趁这个傻逼刚刚入狱除掉他！”雷蒙德交叉双臂抱在胸前，不满道，“我们心里都清楚监狱是关不住这种人的，只有死亡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所有问题，向来如此。”
那个时候多米尼克·卡普里奥在州立监狱里还不成气候，想要让内部的人制造一场“美丽的意外”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现在情况可不一样了，多米尼克在州立监狱里的势力不小，但凡计划走漏了风声，他会立刻进行凶狠的反扑，风险非常非常大。
然而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那个时候雷蒙德还不是现在的雷蒙德，那个雷蒙德，也就是雷蒙德前身……从某种意义上讲并没有现在这个雷蒙德这么“凶狠”。
作为已经死过一次的人，现在的雷蒙德不仅明白了生命的可贵，需要及时行乐，还领悟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生存指南，尤其是在这个全民持枪的虎狼之地，要么当猎人，要么当猎物，而他绝对不想再当一次猎物了。
“——雷。”文森特拍了拍雷蒙德肩膀，“你把你自己逼的太紧了。我们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我们抹除掉一些人，是为了剩下的所有人都能好好生活，仅此而已。杀人灭口绝对不会是一个常规手段，太极端，破坏力太强，就比如说我们在布里奇波特造成的权力真空，需要更多的人命来填补，你我都知道……”
“即便如此。”雷蒙德在胸前抱起双臂，“我们不会为多米尼克工作，他想要芝加哥？纯属做梦，一旦他得手了，在芝加哥一手遮天了，我们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Noway.Fuck him.”
“Fuck him？说得好，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怎么向他传递这个信息，而不会和他彻底撕破脸。”文森特一边抽烟一边望着河岸对面被蓝色围挡围起来的工地，“我有预感，这将会是一场持久战，多米尼克不会轻易放弃的，我们到时候也许会被他推到对立面上，所以必须早做准备。”
“或许我们应该想办法给他转个监狱，要么送到别的地方，把他赶走，要么在他到了新地方后……”雷蒙德用手划了划脖子，“我应该不用向你重复多米尼克是个多么大的潜在威胁。他可以为了一口气杀掉一名在任市长，我们在他眼里又值几个钱？你的孩子们呢？”
文森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雷蒙德的话他当然听进去了，而且没有谁比他这个当事人更清楚，在他和多米尼克“临别”时，多米尼克就用他的家人威胁了他。
当然，他的威胁方式很“礼貌”，乍一听上去似乎很单纯。
但是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说出单纯的话……
就在文森特陷入沉思的时候。
雷蒙德突然一拍脑袋：“你知道吗，我有了一个好主意。”
“什么？”
“安东尼奥也在州监狱呢。”
安东尼奥·科伦布斯，兄弟俩的亲生父亲，五大湖分析公司的奠基者，现如今正在监狱里接受改造。
不过理想情况是，他会烂在监狱里。
这样的结果无论是对兄弟俩，还是对其他人来说都是一件善事，那个老东西可不是一个善茬。
——显而易见，兄弟两个没有一个人喜欢安东尼奥·科伦布斯，哪怕他们目前所做的工作是老头子给他们留下来的。
“所以呢？你能指望他做什么？我听说他现在连自己的裤子都提不上。”文森特对此嗤之以鼻。
“就算他上个小号需要一个小时，他的脑袋还没坏。我们早晚要对付多米尼克，我们必须做准备，但我们在做准备时，是不是应该得知道多米尼克的动向？我们需要一个桩子，文斯。”
“你知道我们已经有多长时间没去看过他了吗？”
“他不会介意的，他陶醉于自己的角色，在他独特的认知里，他觉得自己是个为家庭付出一切的老好人，而我们是在他进监狱之后也不去看他的不孝子——既然如此，我们就给他一次扮演这一角色的机会。双赢啊，文斯，双赢。烈士最渴望的就是壮烈牺牲，为什么不给他这个机会？”
“你会害死他的。”
“哦！千万别告诉我你现在又爱他了，据我所知你比我更讨厌他，”雷蒙德说道，“他害死了我们的母亲，把这个该死的烂摊子丢给了我们，险些让我们手拉手一起完蛋，最重要的是，他还差点害死夏洛特……所以，如果他真死了，我不会哭，我相信你也一样，没在他坟头蹦迪就算客气了。”
文森特不是很想再深入去聊雷蒙德的这个“好主意”了，因为这个主意在他看来要多荒谬有多荒谬，完全不亚于他当初出的那个“粪战康纳利”的恶臭点子。
“那个是科克伦交给你的东西？”文森特将烟头随手丢在了脚边，用皮鞋捻灭，从引擎盖上拿起档案袋，取出里面的东西。
“——是这样没错。”
文森特随手翻了两页，眼前摆满了数字，而他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数字。
于是他合上了文件：“你说我们有个麻烦，是谁？”
“你没长手还是没长眼睛？”
“你想让我把这些倒霉东西一口气看完？”
“公司的个人账户没有任何端倪——这是理所当然的，除非那只老鼠会傻到把不义之财放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但是某人的私人账户在上周转进了一笔巨款，十万美元，够一个孩子顺利读完大学了。”雷蒙德顿了一下，“你想看到的东西在最底下的文件的最后一页。”
文森特闻言抽出最底下的那份文件，将剩下的文件放在了引擎盖上。
他急急忙忙地翻开最后一页，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于是眨了眨眼睛，再去仔细观瞧。
人名还在那里，没有一个字母发生了改变。
他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雷蒙德：“——你他妈在逗我吗？”
雷蒙德当初也是这么问科克伦的。
“要么说你是我哥呢。”雷蒙德调侃道。
“——玛格丽特！？别他妈扯淡了！”文森特将文件甩到引擎盖上，“我要给科克伦打个电话，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科克伦只会把他跟我说的话再重复给你听，他只是负责调查资金，你问他为什么，他能说的出来什么？”雷蒙德说道，“哦，玛格丽特……可怜的玛格丽特……”
“你别告诉我你相信了。”
“为什么不呢，十万美元可是很大一笔钱。”
“你知道玛格丽特为我们工作了多少年吗？为安东尼奥工作了多少年吗？她把她的大半人生都浪费在这些破事儿上了！而她从来没背叛过任何人。”
“所以？”
“所以她不会是老鼠，她是被陷害的，又或者她这十万美元另有来源——总之她不会是和Mini有染的奸细。”文森特观察了一番雷蒙德的表情，让他感到不解地不只是文件上玛格丽特的名字，还有雷蒙德怀疑的表情，“天哪，雷，别告诉我你真的在他妈怀疑这位可怜的淑女。”
“我和你一样不愿意相信，但是这年头可不像当初那么重视忠诚和荣誉感了。而且她也不是淑女，她是个酒鬼，她和我们一样不堪。”
“她‘曾经’是个酒鬼，但我们给了她第二次机会，而她一直做得很好。”
“随你怎么说，文斯，但是你所见到的东西是实打实的，问题在于你打算怎么做？去找玛格丽特让她解释清楚？还是说盲目相信自己的直觉，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雷蒙德问道，“友情提示，我们还没有找到Mini，就连他的影子都没抓到，而且我们手头还有一个超级烂摊子等着解决，我们内部绝不能再出问题了。”
“我们什么也不说。”文森特说道，“让维姬盯住她。”
“明智之选。”雷蒙德说道，“如果玛格丽特是无辜的，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她还能白赚十万美刀，如果她不是，我们也许能够顺着她找到Mini……”说完，雷蒙德将散落在引擎盖上的文件回收，塞进档案袋里，“回公司吧，别忘了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