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瓷器
侍者面露迟疑之色。维斯手指翻转，露出一枚印着鹿头的银币。侍者目光微动，收下银币，转而又上了楼。这一次，侍者的表情明显柔和几分，道：
“麦昆先生在楼上等你们，请跟我来。”
在一旁静待着‘坏消息’的阿曼多闻言，差点一下跳起来。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侍者。与之同时，维斯已经跟上对方朝楼上走去。阿曼多见状连忙追上去，压低了声音问维斯道：“那个包里装的什么东西？”
“一个瓷瓶。”维斯没有隐瞒，如实回答。
“一个瓷瓶？什么意思？”阿曼多却没搞明白为什么一个瓷瓶会让加拉德改变主意。他想问，但三人已经来到加拉德的房间外。
侍者通报后，示意两人进屋便退了下去。
“请坐！”
屋内，麦昆·加拉德正缓慢地把玩着维斯送的瓷瓶。那是一个表面涂了一层彩釉的瓷瓶。产自东方，很漂亮，但看上去并不特殊。
阿曼多满腹狐疑地跟在维斯身后来到麦昆对面坐下。
麦昆是个长着张瘦削脸庞的男人。眼睛，鼻子阴影轮廓很重，看上去深邃而幽暗。就算在房间里，他也戴了顶圆形的帽子。手指则缓慢地划过瓷瓶，发出如猫咪呜咽的细声。
“黑金商会，维斯？阿曼多？”
麦昆·加拉德打量着身前的两人，一开口便点破了两人的身份，“你们俩找我有什么事儿？”
麦昆也许曾经见过阿曼多，他认出阿曼多的身份只是让人有些惊讶。而说出维斯的名字，则有些令人恐惧了。只这么短的时间便搞到了相关情报，麦昆悄无声息地彰显着自己对恩法港的控制。
维斯面不改色，道：“我们是商人，麦昆先生。自然是来找您谈生意的！”
麦昆挑眉：
“生意？”
维斯没有立刻回答。他起身来到窗边，打开紧闭的窗户。裹挟着些许臭味和腥味儿的空气涌进房间。维斯朝着远方眺望，道：“真是一个好地方，麦昆先生。从这里就能直接看到恩法的港口，这实在再好不过了！”
麦昆不动声色的蹙起眉头，手指来回摩擦着瓷瓶。
阿曼多一脸茫然地屏住呼吸，来回打量着两人。他感觉面前两人好像说的是外语，又或者他一个人是这里的外人。
阿曼多猜到一定是维斯有什么话触动了麦昆，但他实在看不出瓷瓶，麦昆，港口之间有什么联系。这对他们此行的目的又有什么影响？
“还是继续谈我们的生意吧，”维斯回过身，露出一丝笑意，“我们的手里现在有一批莫卧儿生产的织锦，暹罗的香料，以及大秦的瓷瓶。如果您有兴趣，我们可以以低于市场百分之三十的价格给您。”
麦昆发出一声轻蔑的笑，但十分老练的阿曼多看出对方动心了，只是心中或多或少还有些疑虑。加拉德兄弟洗白多年，他们不愿轻易与海盗商人沾上关系。
维斯并不在乎。他平静地走回椅子坐下，对麦昆道：
“商业本身就是风险活动，麦昆先生。尤其是我们这些与海洋为伴的人。沉船，抢掠，市场变化，都对我们的生意有影响。您的担心在这些风险面前都不值一提！与之相比，更重要的应该是——利润。”
麦昆闻言抽了抽鼻子。他揉了揉尖鼻子，嘴角上扬。
“你知道的事情很多，维斯。”
麦昆站起身来，“但这种事情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三天之后你再来，和我哥哥见上一面，和他谈谈。好吗？”
这句话对维斯来说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信号。
他起身来到桌旁，握住麦昆的手，道：“很高兴和您合作，麦昆先生。”
…………
走在喧嚣的街头，阿曼多仍感觉自己晕乎乎的。
瓷瓶，麦昆，这之中究竟有什么联系？维斯这家伙竟在短短十几分钟的谈话中，就和对方达成了协议？
这在阿曼多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他一直相信，开拓市场会是残酷而血腥的事业。
“那个瓷瓶到底是什么意思？”阿曼多终于压抑不住问出自己的疑惑。
“哦，”
正不知思索着什么的维斯闻言，神色怔了怔，随后向身旁的同伴解释道：“加拉德兄弟前些日子有一批从东方运往阿尔比恩的货船遇到了海难。他现在急需一批货物来弥补这个亏空，否则就面临着天价的赔偿金。”
“瓷器也是那些货物之一？”阿曼多有些回过味儿来，因此一见到瓷瓶，麦昆就明白了维斯此行的目的，“但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我连听都没听说过。”
维斯耸肩，道：“做一件事情之前，总是要先进行调查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也就是说，其实你早就了解过恩法？”阿曼多问。
“啊，我的朋友，你在想些什么？我当然做过调查。但你认为我不明白你对我的重要性吗？”维斯感受到对方的不满，随即一把搂住对方的肩膀，“你给我的帮助替我减少了很大的麻烦。没有你，我至少要多花费上百金币。好了，现在我们有三天休息的时间，也许我们应该找个酒馆一醉方休。”
阿曼多的脸上这才勉强露出一点笑意。但他还没有回复维斯，便看到对面‘寂静号’的大副马尔特匆匆忙忙朝着他们走来。
马尔特长得又高又瘦，只穿着一件褂子的上半身在人群中活像个半人马。棱角分明的黑黄色面庞，配上超过肩膀的凌乱头发，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看到马尔特，维斯也不觉眯起了眼睛。本该在船上留守的人，这时却匆匆忙忙出现在了大街上，这可不是什么好预兆。
“发生什么了？”维斯看着走到面前的马尔特，问。
“寂静号被守卫查封了。”马尔特道。
“查封？”
维斯不解地蹙眉，“我们有贸易许可，已经给他们看过了。”
“他们说那是假的，”马尔特回答，“其他人也被港口守卫抓走了。我偷溜出来赶紧来给你报信。”
维斯脸色阴沉地静默了片刻，道：“我们先找个酒馆，坐下来说。”
港口城镇到处都是酒馆，妓院和赌馆。三人随便找了个酒馆钻进去，四下一瞄又寻了个阴暗角落坐下。
一直到酒馆的女招待把酒端上桌离开，阿曼多才第一个开口打破沉闷的气氛：
“这些事情一定有人在背后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