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人间与地府的交界
思绪回笼，原来仍然身处在城隍庙大殿之上。
人只有被新的憧憬和期待填满，才能真正的把过去在意的事情放下。
夭冬阳也没什么憧憬，她只是期待回到自己的肉身。这成了她现在最在意的事情。
她发现拘魂使牛头马面并没有搭理介怀妖冥使鸟嘴和豹尾言语中的阴阳，也许是因为工作的灰色地带本就说不清也道不明。
她不知道的是，牛头马面的心里认为他们不过是嫉妒他们二鬼，这才引发了源源不断的内斗，毕竟他们有着更高的追求和理想，是妖冥使遥不可及的殊荣。
他们一直都认为自己是和这些人间鬼差不同的，毕竟他们原来可是在地府掌管实权、是镇守鬼门关的二位将军，只是后来因为犯错被削官为役，才贬到城隍庙——人间驻点公司当了拘妖的鬼差。
牛头和马面一直努力工作、争抢拘魂业绩，就是为了痛改前非、做出一番成绩给十殿阎罗好好看看，相信终会有调回地府官复原职的那一天。
位于城隍神位两侧的文判官魏征与武判官钟馗，会共同核实死者身份，确认老鼋死情的来龙去脉，并公正地审查老鼋今生的罪恶良善，由文判官将生灵履历、信息详细详尽地记录在案。
若有过激罪行，则会由武判官在魂魄上种下“镇鬼咒”，以确保进地府一路无虞。当然，对于老鼋就大可不必了。
魏征将老鼋的信息记录在由黄表纸做的路引，呈递给允礼，路引抬头写有“城隍敕令”四个大字，抬头下面附有小字“为酆(feng)都天予阎罗大帝发给路引，普天下生灵必备此引，方能到地府转世轮回”。允礼拿到路引，自上至下审视了几秒，挥毫写下“此鼋生前积德行善，如遇关津把隘之处，各路神祇当验引放行，不得阻拦”，并盖上“土地大印、阴司城隍、酆都县府”三个印章。
牛头马面接下路引，准备动身护送老鼋前往地府的入口——鬼门关。
刚刚正发愁如何给白泽和夭冬阳换回三魂的允礼，突然有了主意。
“白泽兄，你也了解神界的规矩，本王身为人间的城隍神，无法私自做主拘出生灵魂魄，此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玩忽职守，往大了说是徇私枉法。
但地府的酆都却可以破局，你只要拿到酆都阎罗王的同意书，本王便马上安排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将二位的三魂魂归原主。
正好牛头马面正要去鬼门关，不如你们带上本王的手信，随他们前去地府，只是后面的机缘造化，就要看你们自己了。”
闻言，白泽思索了一下，皱眉道：“然今我为凡人之躯，强入地府，恐伤此躯壳之阳寿也。”
夭冬阳呆住了半秒，损伤阳寿？我的阳寿？？？！！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她马上就拦在了牛头马面和白泽之间，生怕白泽就那么和他们走了。
“瞧瞧本王这记性，竟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说着就口中念念有词、手中快速地掐了个诀，一层金色的朦胧光芒笼罩在夭冬阳人身的周遭。
“本王已对凡躯种下‘驱邪咒’，保你七日内，进入地府不受阴邪之气侵害，切记，七日之内，无论事情成与否，二位务必走出鬼门关。”
“额，那我呢？你的肉身......”夭冬阳对着白泽边比划着兽身的轮廓边说着。
“无妨，我乃神兽之躯，区区地府，岂能危我性命。”
白泽话音刚落，允礼就大笑着接道：“你若不提，本王竟都忘却了。本王听闻，你年幼时曾闯过地府？打败了镇守地府的诸多鬼神，如入无鬼之境，生生地攻了进去。你那时年纪轻轻，便有如此神功，真真是让本王钦佩不已。”
“休矣，你又戏谑于我。少时嬉戏无度，致令兽父兽母忧心忡忡。幸得兽父承王母娘娘之意，始得迎我归也。彼时年幼懵懂，几欲蹈足忘川，倘为忘川之水所蚀，灵魂侵腐，你我恐难相识也。”回顾往昔，白泽少有地流露出了天真的神情，有一瞬间感觉他并不像他所说的那样心无波澜。
没想到白泽还曾有这样顽皮的一面，果然是“知兽知面不知心”，都说本性难改，不知道后来他都经历了什么，竟有了如今这样心如止水、镇定自若的性子。
牛头马面一左一右将夭冬阳、白泽和老鼋夹挟在他们之间，夭冬阳还没等反应，就被一条粗重生锈的铁锁链捆绑得动弹不得，继而看到催动的灰红色法力流淌在铁链的缝隙。
怎么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她脑袋一个巨大的后仰，身躯早已冲向前，牛头马面带上他们正以极快的速度在路上行进，只见周围的景物在瞬间化为一片混沌的光影，模糊的轮廓飞速掠过，却无法分辨出任何具体的形状。夭冬阳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却只能感受到狂风在耳边呼啸，眼前的一切都在疯狂地旋转、模糊，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卷入了一场狂暴的漩涡。
再有意识时，他们已经抵达鬼门关的关隘口，白雾笼罩、瘴气漫布之下，这里双峰对峙，中成关门，其间不过30步，鸦雀悲鸣不绝于耳、愈演愈烈。身旁四周蚊、虫、鼠、蚁萦绕，夭冬阳被狠狠地恶心到了，浑身毛发竖起，肠胃翻滚，想要逃离。
见状，白泽说道：“安心，彼辈无害你之意，只是欲驱逐未亡魂，长喙仙、逐臭臣、子神、玄驹，乃地府特遣于人间地府交界处之驱退使，以防生灵误闯地府、扰乱结界。”
What？原来蚊虫鼠蚁在地府还都有职称，世界之大，真是不怕想不到，就怕不知道。
白泽继续对她说道：“我等已近鬼门关之隘，你宜先知后程之路，以备心志。过此鬼门关，则正式入地府之境，继之历黄泉路、奈何桥、忘川河，方至目的地酆都是也。”
“酆都？那是什么地方？”
“酆都犹如人间之皇宫，有酆都大帝、五方鬼帝、十殿阎罗王之鬼神聚居，亦十八层地狱及转世投胎之所矣。”
靠近关隘看见正有许多的魂魄拥挤在鬼门关前——
山石堆砌的鬼门关关隘上方，有一写有“鬼关山门”四个大字的石牌，两边有刻进山石的楹联：逝魄归虚无，沉魂北酆都。
“来来来，排队啊排队，不要争抢。”
“早进去也不一定早投胎的啊，不要挤，排队排队。”
一个手握百余斤重大刀的凶悍猛鬼和一个体型瘦弱，肩背弓箭的憔悴小鬼正在维持入关秩序。
这威风凛凛维持秩序的两只鬼，猛然见到白泽，竟马上蔫下去，躲去了众多亡魂的后面。
马面从怀中拿出路引、塞给老鼋，指了下队尾，老鼋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点头与大家示意道别，默默汇入了聚有无数魂魄的队伍之中。
“你第一次来还不知道吧！这是劈山鬼和驻海鬼。”见到夭冬阳好奇的神色，牛头仿佛很是熟络般说道。
牛头抬下屁股马面都知道他要放什么屁，有默契地解释道：“是这鬼门关口的警卫鬼官。”
镇守鬼门关的鬼官，都曾被白泽打的屁滚尿流，十分惧怕白泽。
他们平日里经常对牛头马面抖官威，对他俩爱答不理的，哼，如今他们可是和白泽一路同行，现在可不好说是谁怕谁了。
这人类女子和神兽白泽的躯壳互换，神兽白泽对她的态度也是十分关切，不知今后会有什么因果造化，先热络一下，结个善缘，总归是没有坏处。
地府的酆都共有十殿阎罗王，第一殿阎罗秦广王专门挑选了十六鬼官来此镇山把关，他们对各地城隍庙的每日送魂名单、亡魂野鬼的路引信息等等盘查得格外苛刻、严格，绝不使一个蒙混过关，也镇守阻止地府里面的鬼脱逃。
牛头马面走去和驻守在地府鬼门关的十六鬼官之首——罗刹鬼进行交涉，讲述夭冬阳和白泽的情况，白泽随之便递上了允礼交给他的城隍手信。
罗刹鬼因职责不得不提心吊胆、硬着头皮询问白泽事情的来龙去脉，牛头对一旁的夭冬阳继续热情介绍道：
“别看这关隘狭窄，里面可是别有洞天，进去后共分三路队伍，魂魄可自由选择其中一路。每一路都有三道检查关卡，均由不同职责的鬼官负责查验：
一检查路引、进行盖章确认，二查验由人间烧来的物件是否去贪、去欲、去色，三搜查魂魄身上有无私藏违禁物，均顺利通过后就可正式成为鬼界一员，进入黄泉路了......”
“瞧瞧你这话说的，生魂怎可成为鬼界一员呢，神兽白泽他们是属于特殊情况，阎罗王必有定夺。”马面瞪了一眼牛头说道。
“对对，是我没说清楚，你不用害怕哈。”
顿了一下，夭冬阳说道：“这......怎么听着那么像过机场安检呢？”
“为了提升魂魄们的过关效率，我们鬼界也得与时俱进不是。”牛头笑嘻嘻自豪地说道。
一时之间，夭冬阳心里只有一个字，牛。
提心吊胆了解完全部的信息后，罗刹鬼将城隍手信加上了几句话，而后喊来了一只四肢细长、脚上无鞋且神色匆匆的鬼，“急行鬼，你速速将此信送去酆都，递交到第一殿阎罗秦广王手里，询问是否可以放行。”
话音还未落，急行鬼便已经以身靠墙、足不沾地、横行移动着风风火火地离去，可谓来无踪、去无影。
用了半天时间，急行鬼才面色苍白地返回。
“怎地耽误了这么久？”罗刹鬼疑惑地问向急行鬼。
“罗刹总，您是知道的，这一来一回我只需用一盏茶的时间，可自打呈递上城隍手信后，阎罗秦广王就不见踪影，刚刚把手信交托，我便急切地赶回来了，喏，衣服又被狂风撕裂了几条。”
罗刹鬼心中大概有了主意。低头翻看带回来的城隍手信上由酆都一殿阎罗秦广王麾下的生死判官崔钰，用朱砂笔写下了鲜红欲滴的“允行”二字。
其实秦广王本意不欲放行，与崔判官一起纠结了许久。实在是对白泽硬闯地府大战十六鬼官及诸多阴鬼使的战绩仍心有余悸，后来为尽快恢复鬼门关的正常运转不知道多花费了多少心思！那段时间，他络腮长须愁的都变短须了。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惹不起还躲不起的原则，他右眼直跳、无奈决定准行，放进来看看究竟是怎么个事儿。
得到上级批准，罗刹鬼放心地让他们排进了队伍，终于可以不用再面对白泽，她长呼一口气鬼影无踪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