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尼伯龙根

不由得，他想起了以前在贴吧看到的一些诡异传闻。

命格衰的人最好不在晚上随便出远门，因为很可能会看见正常人看不见的东西，甚至有可能坐上实际上并不存在的公交或地铁。

见鬼！没这么倒霉吧，今天又不是中元节。

路明非努力克制着不去胡思乱想。换做以前他大概早就已经失声大喊“司机停车”了。

可此时此刻，身边夏弥的体温是那么真实，垂落在椅背上的发丝也带着好闻的洗发水气味，一切的一切都触手可及清晰可闻。

如果这趟车最终是开往兰若寺他也认了，即便他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宁采臣，可旁边不还坐着一个能看又能打的聂小倩么。

当然，能不能打还有待考量，能看是毋庸置疑的。

“师妹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冷？”路明非开口道。

这种时候他觉得没话也要硬说，不然太安静了。

“还好。”夏弥似乎还在入戏状态中，不是低头看脚踝的伤势就是扭头看窗外的风景，好像真的是个坐车回家的乘客。

“那你把你的校服外套借给我穿，我冷。”

夏弥目瞪口呆：“师兄你有没有点男子气概啊，问女孩子借外套穿这种话就这么水灵灵地说出来了？”

路明非耸耸肩，一副无所吊谓的样子。

他正想着找点别的话题来活跃一下气氛，好闻的洗发水气味却忽然浓郁了起来，侧目一看，夏弥把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身体不由得一僵，路明非心说我理解师妹你有为演艺事业奉献的精神，但你能不能认清自己的杀伤力啊，真不怕师兄色性大发假戏真做么？

“自然点，他在看我们！”夏弥嘴唇翕动，声音细若蚊吟。

原来是到了迫不得已的临场发挥阶段。路明非腾出一只手，看似搂住夏弥的肩膀实则只触碰到了外套一角。

同时扭头去看窗外，表面上在欣赏风景享受花前月下，实则注意力始终在眼角的余光上。

隔着好几排座位，不过两米左右的距离。

那个黑衣人正扭着头、直勾勾地看着他们，眼神毫不避讳，说不清是出于不怀好意的打量还是发现了他们跟踪他的事实。

目光锐利得就像是野兽锁定了猎物，随时要发起致命的扑杀。

总之，害怕，需要躺在165左右的女大怀里才能好，最好前凸后翘、善解人意，不爱穿衣服。

“不会是我们哪个环节出错了吧，被他发现了端倪？”路明非低声问。

“应该没有，要这样他早就喊停车跑路或者过来质问我们了。”夏弥轻声说，“师兄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路明非一愣。

搞不懂她这种神转折，是怎么做到从一个话题秒切换到另一个毫不相干的话题，还神色自然的，简直毫无逻辑可循。

“师妹你思维有够跳跃的哈，像你们这种高材生说话转折都毫无预兆的么？”路明非反问。

“没办法啦，被他这么盯着看怪紧张的，这种时候总要找点话题来聊缓解一下，越漫无边际越好。

校园花边新闻就很符合这一点，所以师兄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以前有，我们班上的，还是班花之一嘞。”路明非淡淡地说。

“呀嘞，这若无其事的语气，看样子是真成过去式了呀，师兄你真是拿得起放得下。”

路明非心说那不然呢，难道当个爱而不得的舔狗死缠烂打么？别傻了，你放不下的，别人都已经放进去了。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嘛。”

耸耸肩，他礼尚往来地反问一句，“师妹你呢，长这么妖怪追你的人应该不少吧，有没有心仪的，让师兄也八卦一下。”

“不是妖怪，是萌妹子！”夏弥龇牙，“没有喔，虽然是有很多人追我，但只能说，都不来电。”

路明非那么问的时候她脑海中其实有个身影一闪而过：仕兰中学的传说、此獠当诛榜榜首、曾经的学生会主席、篮球校队队长——楚子航。

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持续了好一阵，路明非聊着聊着已经不自觉地沉浸在了这种氛围，全然不知那个黑衣人的实时动态。

当他恍然反应过来的时候，公交已经停下了，整个车厢除了他和夏弥以外空无一人。

路明非的脸色逐渐凝重。

这显然很匪夷所思，就算车子行驶得再缓慢，也不至于停靠了却让人毫无感觉。

“见鬼！什么情况，我那么大一个司机呢？”路明非站起身来，由于车厢内光线昏暗他不得不上前加以确认。

走到驾驶室旁一看，空空如也。

夏弥抓着他的衣角紧紧跟在身后，不知是出于害怕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一句话也没说。

深吸一口气，路明非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可这他妈怎么冷静？

分明这里不是汽车站，黑衣人作为乘客跑了也就跑了，可司机也跟着失踪了是怎么个事儿？

就算是到终点站了想下去抽根烟放松一下也不至于人影都没吧。

这么想着路明非侧身进驾驶室里做了个大胆的举动，他把手背放在座椅上探了探，居然毫无余温。

见鬼见鬼见鬼，这下是真见鬼了！

路明非连忙收回手放在自己的裤兜，隔着布料紧紧地攥着口袋，倒不是为了装酷或者出于紧张想抓着点什么。

而是因为口袋里装着他的帝具——五视万能。

这件武器他一直随身携带，为的就是应对意外。

眼下事态显然已经异乎寻常脱离常理之外，超自然的事件就得用超自然的力量去抗衡。

路明非缓步走下车厢，虽然下车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事实却毫不留情地告诉他：你做的还不够。

枯藤老树昏鸦。

这是路明非第一次目睹了这句诗词的具象化。

“我靠，这给我干哪儿来了，这还是市内吗？”

“是尼伯龙根。”沉默已久的夏弥忽然开口。

“什么冬梅？”路明非感觉自己有点空耳。

这也怪不得他的听觉，尼伯龙根这个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脑子里的词库根本就没有对照。

他怀疑夏弥是不是紧张害怕得出了幻觉所以胡言乱语。

扭头一看，那张始终容光焕发的脸蛋罕见地发白了，惨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