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八冠王，赤夏
在赤霞村碰见赤鬼，是陈理始料未及的。
仅在数日之前，二人还在白虎峰上初次见面。
那时的对方还是荒州阴主墨衍的私生子，是阳主李秋蝉口中卑微如蝼蚁臭虫的小贱种，也是掌控剑阵比肩涅槃的天才阵修。
可数日之后，当二人在赤霞村再度碰面之时，对方却摇身一变，成了赤夏老祖的后人。
“又见面了，魁首大人。”
昏暗火光中，赤鬼那张妆容夸张的脸白得吓人。
因为燃烧了灵魂以及承受多次阵法反噬，他的气息微弱不堪，像是一盏在风中随时熄灭的烛火。
“你好像快死了。”
陈理承认，自己不太会说话。
可鲜有社交的赤鬼并不在乎。
“多谢关心，死不了。”
他轻轻摇头，扶着石像坐在地上，然后拍了拍身旁空出的位置：
“坐下谈谈？”
陈理刚好有很多疑惑需要找个人问清楚，于是上前和对方席地而坐。
而老村长似乎也藏着很多秘密，用复杂的眼神扫过二人后，叹息着把手上腐烂的木箱子留在石像另一侧的阴暗角落，然后走出去将门关上。
咻——
当房门紧闭的那一瞬，白猫蓦然从陈理怀中窜出，朝着腐烂箱子飞奔而去。
剩下二人留在原地，对此视若无睹。
不多时，陈理率先打破沉默：
“怪不得刚进村时，有位大叔提到村里多了一张嘴，我一直在提防着会是谁，没想到……竟是你这个熟人。”
“不过……你不是姓墨么，何时又成了赤夏老祖的后人？就算你娘……那也不对啊，赤霞村千年以前就被屠戮一空，哪还会有血脉遗存？”
赤鬼惊讶地瞥了陈理一眼：
“你知道的秘密倒是不少，据我所知，赤霞村被屠杀沦为鬼村一事在整个罪地都是禁忌，连涅槃者都不敢肆意提及。”
下一瞬，他又叹息着幽幽开口：
“当然，在这里自然是无所谓了。”
“坦白讲，其实你猜对了一半，我娘红铃身上的确有赤霞村血脉。当年村子与世隔绝，却并非没有人外出，少数村民受不了男耕女织一眼望到头的生活，便会偷跑出去，或是拜入宗门修行，或是游历天下。而我祖上，便是其一。”
“我不知道当初先祖是如何得知村子被屠，又如何躲避追杀苟活下去的，只知这份仇恨深入血脉，千年不改。”
“所以二十余年前，当我娘被阴阳宗看中、拜入阴主墨衍门下后，她生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复仇想法——爬上阴主的床榻，为他诞下一子。当这个孩子长大后总揽荒州权柄，便有为赤霞村数百口人讨个公道的一丝可能。”
“不过……”
“你也看到，这个计划现在已经失败了。”
陈理则是眉头微蹙。
集结整个荒州之力去复仇，却仅有一丝成功可能，很明显，那个屠戮了赤霞村的老神仙手眼通天！
甚至很可能……
至今都没有陨落！
“抱歉，扯远了，差点忘了今夜的主角是你。”
赤鬼似乎不想把陈理牵扯到自己的私事中，于是自嘲一笑，抬手指了指头顶的石像：
“这一位是谁，想必你已经猜到了吧？”
“赤夏老祖，正是第一任赤帝剑主。当然……在你们云州，他曾经有过另一个名号——剑仙。”
陈理轻轻颔首。
在剑池闭关之时，他问过向天歌有关「赤帝」剑两任剑主的事，对方提到此剑来自罪地之外，是由一尊负伤剑仙下凡时所带，一入世便占据了剑榜首席。
后来剑仙陨落，此剑入棺陪葬，六百年不曾出世，直到两千年前，剑宗二代祖师庄坐井误入剑仙大墓，得其传承，才让「赤帝」重现于世！
而庄坐井凭借此剑，同样无敌于罪州。
“所以……”
“赤霞村是剑仙陨落之前在罪地留下的血脉？”
赤鬼摇头否认，然后仰头看向石像，赤红双眸尽是狂热：
“不，准确的说，和先祖一样，赤夏老祖也是从赤霞村走出的。”
“只不过众人之中，他走的最早、最高、最远！”
“听老村长讲，老祖当年以无敌之姿走出了云州，走出罪地，甚至走出了主宰罪地的那座皇朝……最后历尽千帆、负伤归来之时，已是暮年垂死，却仍以残躯拖着最后一口气，无敌罪地八百年！”
八百年，那些屹立于罪地修行界巅峰的涅槃者都活不了那么久。
可对剑仙而言，却只是陨落前的最后一口气。
“或许只有此等人物，才能像白猫所说那样，有资格去追赶这方世界的真相吧。”
这一刻，陈理的求道之心越发坚定。
不过下一瞬，他又后知后觉：
“所以……”
“那位老神仙来赤霞村找的宝物，是剑仙陨落后留下的一生积累？”
赤鬼喟叹一声：
“是。”
“赤夏老祖自赤霞村走出，自罪地走出，又在最后弥留之际回到了罪地……换作是你，也会猜测他曾经回到过赤霞村，留下机缘。”
“事实上，老祖也确实在此地留下了机缘——”
“而且是整整八道。”
八道？
陈理下意识抬头——
初入此屋时，他便发现祠堂中供奉的这座石像有八只手，每只手上拿着不同的物品，有石剑、石鼎、石锤、石笔……
经由赤鬼这么一提醒，他好像明白那八道机缘是什么了：
“那是……剑、丹、器、符……”
赤鬼颔首承认：
“不错，正是剑、丹、器、符、阵、术、体、兽八道传承！”
“实际上，赤夏先祖所学驳杂，并非纯粹的剑修！当年在罪地，他成名那年，便是在一年之内连夺八道魁首，尽去身上血脉诅咒，并于一夜之内，自后天直上涅槃！”
“故而他老人家又被世人尊称为——八冠王！”
“后来，当老祖归来罪地之日，在这八道技艺上的领悟早已登峰造极，为了后人，他在赤霞村留下八道传承。”
“而传闻这八道传承，任得其一，都可无敌于罪州！”
这一点陈理信。
两千年前，剑宗二代祖师庄坐井应该就是得到了其中一道传承，所以才无敌罪州。
只是，他不明白：
“既然传承如此逆天，那一位为何不将八道机缘全部取走？”
“呵，呵……”
赤鬼的笑容中尽是惨然和愤懑：
“他取不走，因为……”
“唯有让「赤帝」认主的赤霞血脉者，方可得到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