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一尊从赤霞村走出的神仙
望着那几百双饿得冒绿光的眼睛，陈理意识到自己多半是被老农骗了。
显然，在历经了灭村惨祸之后，这里的村民再也不相信外来者，化作厉鬼的他们更是利用赤霞村藏宝一事不断引诱外来者进入，进行报复。
此事被他们戏称为钓鱼。
每一个外来者都是鱼。
也是他们的食物。
在来赤霞村的路上，陈理曾经问过白猫，鬼吃人否？
对方的回答很微妙——
比活人吃的少。
可吃得再少，自己身上这百来斤总归也是不够眼前这数百村民填饱肚子的。
果然，几位膀大腰圆的壮汉厉鬼皱着眉头打量陈理，头冒黑烟，眼神嫌弃：
“村长，说了多少次了，鱼越老才越够味，可你这次钓上的鱼怎么还是个雏儿？”
“而且还只有一条！”
“咱们村已经好多年没开荤了，今天更是又添了一张嘴，才这么个雏儿，怎么分啊？”
几个农妇厉鬼挤出人群，满脸欢喜：
“不如别吃了，养着吧，俺家闺女缺个男人，正好今晚入洞房。”
“有理有理，咱们村死气太沉，是该办桩喜事热闹热闹，刚好俺那儿还有块擦鱼血的抹布，可以给这小子做大红盖头！”
“那俺负责掌厨做菜，把这些年攒的鱼骨头挖出来熬汤，再炸几锅压箱底的鱼干，咱们美美吃上一餐！”
几个垂髫孩童听到妇人言语，馋得哈喇子都淌到了地上，七窍冒出黑气。
“娘亲，我要喝鱼汤，我要吃炸鱼干！”
“我也要，我也要！”
“好，都有，都有，一会儿填饱了肚子，娘亲再教你们怎么闹洞房、讨喜糖！”
“好耶！”
……
这一刻，所有厉鬼的脸上都洋溢着淳朴的笑容，像是回到了生前村里办红事的某一天。
可满地的废墟焦土、头顶的阴森鬼雾以及他们身上不断冒出的黑气却像是照妖镜中的另一面，将一切美好虚幻残酷揭穿。
“咳咳……”
蓦然，扛锄老农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并用充满威严的语气宣布道：
“不要闹了，这位是赤夏的朋友，不是鱼。”
此言一出，厉鬼们立时炸锅：
“老家伙真没用，又空手而归，丢死人了！俺上次不是教了你一招么，钓不到鱼，可以去外头买一条啊！”
“这下好了，鱼一条没有，反而又多了张嘴，愁死人哩！”
“对了，赤夏？这个名字好耳熟，是谁家的男人来着？”
“姨，你忘了？赤夏老祖，村长爷爷经常唠叨的，是从咱们村走出去的第一尊神仙啊！”
“呸呸呸，什么神仙？老娘最讨厌神仙了！这辈子信了这老家伙的邪，天天拜神年年祭祖，也没拜出个什么花儿来。咱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求个简单的吃穿不愁，这要求不高吧？可最后呢？倒是真的不愁吃不愁穿了，但也不是个人了，娘的，这叫个什么事！”
众人之中，一个挺着大肚子的中年村妇骂骂咧咧。
其余人也不劝阻，似是早已习惯。
不过，却有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娃趁乱偷偷走到陈理身侧，蹑手蹑脚地抓住他的衣角，轻声要求：
“哥哥，你认识赤夏老祖？那你出去后可以帮我给他老人家带句话么？”
“什么话？”陈理有些好奇。
却见羊角辫女娃一脸认真：
“不要回来，不要报仇。”
“……”
陈理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从储物袋中翻找出一些肉干和味道还不错的丹药，当做零食送给对方。
怎料闻到香气的村民们不断尖叫，赶忙一窝蜂冲了上来，围着女娃恳求分享。
“肉，肉！”
“还有糖果！”
“囡囡乖，给叔叔一块！”
众人双眼冒着饥饿的光，冒着黑气的哈喇子流的满地都是。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此时那么多膀大腰圆的壮汉农妇，却没有一个人仗着辈分或是力气大上手争抢，反而一个个都飘在原地，眼巴巴等着女娃自己掰着指头主动分享。
而女娃也很大方，两只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嘴里哼着歌谣，将撕开的肉干分给大人，“糖果”分给小孩。
这一刻，所有人都露出了淳朴真挚的笑容。
扛着锄头的老村长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犹豫后却还是放弃了凑热闹，而是走到陈理身旁，神情复杂地瞥了一眼对方背上的「赤帝」剑，叹息一声：
“走吧，新一任的「赤帝」剑主，老夫带你去见赤夏老祖。”
“……”
陈理闻言不由怔然，心中多出很多疑问。
但不等他开口，老村长已经抱着木箱子往前方走出，显然并没有为自己解惑的想法。
……
赤霞村不大，从残存的废墟不难看出，曾经这里的大部分屋宅都建在一起，方便邻里之间串门闲谈。
村民的房屋大小都相差仿佛，可见性格质朴，不爱攀比，但从一些小细节处也可以看出不同人的生活讲究。
例如，在经过一座只剩下四壁的房屋时，陈理见到了很多花盆，至今还有阵阵香味飘出。
而在另一间倒塌的屋外，又发现了铜锣皮鼓。
当然，最特殊的，还是老村长带他最后歇息的地方——
祠堂。
按照方才那位孕妇的说法，曾经的赤霞村，村民们天天都会拜神，年年都会祭祖，所以眼前这座祠堂的原样应该很大，足以容纳数百人。
可历经一场人祸和上千年的风霜之后，最终只剩下数不清的残垣断壁，以及四五间勉强还能住人的屋子。
诡异的是，所有屋子都门窗紧闭，鬼雾缭绕。
“今晚，你住第三间。”
老村长很好客，将最大的那间房留给了陈理，并亲自推门进去为其点了盏油灯。
陈理抱猫进入。
下一瞬，他不由一怔——
只见屋内空空荡荡，只有一个丈许高的石雕人像，人像头戴长冠，身披铠甲，脸已经模糊不清，但却长有八条手臂，分别握着石剑、石鼎、石锤等八件不同的物品。
“这位便是赤夏老祖。”
老村长双手合十，虔诚跪拜。
陈理入乡随俗，正躬身准备行礼。
怎料……
石像身后突兀走出一个披头散发、脚拖锁链的妖异男子，朝着自己发出“呵呵”的阴森笑声。
老村长见怪不怪，起身介绍：
“这一位是赤鬼，是赤夏老祖的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