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怕外来者的赤霞村
这一夜月黑风高。
当青剑宗五峰之上，无数人还在醉酒狂欢之时，今日的最大功臣陈理已经抱着白猫走出山门，寻了匹快马，一路往北而去。
在白猫的提点下，他没有刻意隐瞒踪迹，所以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有心人的耳中。
……
朱雀峰，赤凤府邸。
被誉为最有希望成为剑宗第一尊涅槃丹修的赤凤长老正在炼制一炉丹药，当下已经到了最关键的凝丹时刻。
蓦然，一道白袍身影急匆匆闯了进来，推门时带起的风，将丹炉火焰吹得剧烈摇晃，险些熄灭。
但对方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冒犯，非但没有道歉，反而略带不满地催促道：
“哎呀，赤凤老弟，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炼丹呢！”
“快快停下，收拾行囊出门吧。那个你让老夫帮忙盯着的小子，方才已经趁着夜色下山，提着「赤帝」往北去了。”
“别怪老夫没提醒你，他的马很快，再晚些，可就追不上了！”
赤凤轻轻蹙眉。
他最讨厌炼丹的时候被人打扰。
但也许是为了保持性格和善的人设，也许是有求于人不好发作，这一次他选择了忍耐：
“不急，等炼完这一炉也不迟。”
“一炉丹药而已，难不成还比「赤帝」还重要么？赤凤老弟，切忌因小失大啊！”
白袍身影表现得有些不耐烦。
赤凤神色如常，只是重复着掐诀的动作，往丹炉打出一道道灵力，稳住火候，同时语出惊人道：
“莫急，本座知道他会去哪。”
……
“我们去哪？”
一匹鬃毛赤红如血的烈马背上，陈理一手抱着白猫，一手拉扯缰绳。
“赤霞村。”白猫随口道。
“……”
陈理是第一个听到这个地名，本以为「赤帝」牵扯到的大机缘会藏在某座高大上的秘境或是禁地之中，没想到最后却是埋在某个小村庄里，于是难免生出忧虑：
“我们此行有太多人盯着，会不会打扰到村中百姓的安宁？”
作为妖后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不用猜都知道，自己身后肯定跟了无数眼线。
而无论是妖后麾下的鹰犬，还是白虎峰上的几棵墙头草，都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如果因为自己导致无辜的村民被威胁屠戮，那么即使他得了机缘，道心也会受到谴责。
可就此放弃，掉头回去，好像又……
不太甘心？
陈理绞尽脑汁，想找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怎料白猫打了个哈欠，又说出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
“你的善良是多余的。”
“那是个鬼村。”
陈理不禁将对方抱得更紧了些：
“这可真是……”
“万幸中的不幸啊。”
……
赤霞村坐落在某座仅有一个狭窄出入口的幽谷之中。
每当日出日落，抬头可见的整片天空都会被红霞填满，故而得名。
按照白猫的说法，那个地方人迹罕至，村民天生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淳朴，所以当千年以前，一位不怀好意的老修士为了寻宝上门行骗之时，所有人都轻信谎言，不但将对方当成神仙磕头跪拜，还按照对方的吩咐将一件件传家宝找出献上。
但那些维系着血脉亲情、对村民而言价值不可估量的传家宝中，并没有老修士想要的那件宝物。
一气之下，他屠戮了整个村子——
六百二十五人，男女老幼，无一活口。
也是自那一日起，赤霞村上方积攒了滔天阴气，数以百计的冤魂化作厉鬼，整日在幽谷中游荡，拒绝外来者的闯入。
而每当日出日落时分，有些厉鬼还会保留着生前的习惯，抬头望天，但入眼已经全是阴森鬼雾，再无一片赤霞。
“呜呜呜……”
这时候，他们就会不停啜泣。
下山的第三天，在白猫指引下七绕八拐了无数次后，陈理终于抵达幽谷入口。
然而……
尽管早已做了好几遍的心理建设，但当看到一位全身冒着黑气的扛锄老农蹲坐在谷口，抱着一口腐烂的木箱子恸哭不止的时候，他还是难免生出了几分胆怯。
这是陈理两辈子以来第一次听到厉鬼哭泣。
不得不说，很是难听。
为了少听几句，这一刻的他选择壮起胆子，上前问候：
“老伯，请问前面是赤霞村么？”
陈理自以为他的态度已经很温和了。
不料听到外人声响的扛锄老农此时却吓得像一只惊弓之鸟，一手抱紧木箱子，一手握住锄头，浑身颤抖着往后缩了好几步。
然后，他停下哭泣，用充满怀疑的眼神盯着一人一猫：
“小神仙，你也是来寻宝的么？”
陈理听过白猫讲述鬼村来历，自然不会承认，当即用上了那套对方路上教的话术：
“老伯，我不是神仙，更不想寻宝，我来赤霞村，只是想找一位故人。”
“故人？”
老农满脸警惕，口鼻之中黑气滚滚：
“自从俺们村有宝贝的消息走漏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神仙打着找人的幌子进去寻宝，俺瞅你也不像什么好人，肯定和他们是一伙的！”
陈理有些无奈：
“老伯，我真是来找人的，他叫赤夏，您应该有印象吧？”
“赤夏，赤夏……”
老农嘀咕着这个名字，倏然眼前一亮：
“俺想起来了，村里是有这么个人！太好了，看来你没有骗俺，快走快走，俺带你去找他！”
说着他将锄头扛在肩上，抱起烂箱子，十分热情地招呼人往幽谷里走去。
陈理抱猫跟上。
不过……
通往幽谷内部的路很难走，像一座迷宫，而且因为鬼气缭绕难以分辨方向，以至于很多次他都差点跟丢了。
好在老农很有耐心，每当自己快要迷失的时候都会扛着锄头出现在最正确的位置。
看来是个淳朴的老农。
当然，如果身上不冒黑气，那就更好了。
陈理这样想道。
……
终于，在行走了约莫半炷香后，二人一猫走完了那条狭窄阴森的路，抵达了一个放眼望去尽是废墟焦土的宽阔地带。
这儿的黑雾稀薄了一些，能见度更高，依稀可以认出有些地方曾用于耕种，有些地方曾搭建了房子。
但现在皆被毁去。
除此之外……
陈理还能看到废墟之上，有一个个冒着黑气、打扮淳朴的农民飘在空中。
他们手中拿着锅碗瓢盆，两眼放光看着自己，嘴里不停地淌下口水。
其中，一个黄口小儿更是用特殊的方式对自己表示欢迎：
“村长，今儿个又钓到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