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科学家与父亲

“快起来，李维克博士，你不必如此的。”

惊慌之后就是难过，

心中苦涩，感到十分愧疚的黑默丁格打开实验室的门看了一眼，确认没有人在外面才松了口气，直接把大门反锁。

他想要把跪在地上磕头的男人扶起来，约德尔人的力量和体型却不足以让他做到这一点。

李维克抬起已经渗满了鲜血的脸颊。

“我只有奥莉安娜了，校长，求你给我一个救救她的机会。”

“你先起来再说话。”

男人却是不肯起来，一双诚恳到卑微的眼睛让约德尔人感到有些发毛。

“孩子，我不是不帮你救你的小姑娘，关键是要怎么救？你跟我说说，你要怎么救？”

李维克垂下头，声音却很是冷静，有条不紊地低声道。

“我听说裂沟区的工人在深层矿洞中遇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变异蜥蜴，听那些工人说变异蜥蜴具有超乎寻常的自愈能力，甚至可以靠着自我痊愈来恢复损伤的肢体，

校长，等我建好了异种生物实验室，我会花钱雇人捉几条变异蜥蜴，或许变异蜥蜴的血清真的能够促进人类细胞的自愈功能，然后，然后……”

说到这里，李维克有些说不出来了，黑默丁格接过话头，严肃道。

“然后你要把那来历不明的东西注射给你的女儿？还是注射给你自己？

李维克博士，总有人要为临床试验做出牺牲，还是说，你准备让别人来牺牲一下？

退一步讲，就算是真的有人被你收买准备试药，万一死了人，要死多少个人才能达到你预期的要求？”

“哪怕只是一个，哪怕不死，只是身体受到了伤害，你的研究生涯也就结束了。”

李维克心中一片冰凉，他还要救女儿，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就彻底没希望了，他肯定不能拿自己做实验，

女儿奥莉安娜也不能行，除非已经能有八成以上的把握能让女儿在注射提取物之后存活下来。

所以，他只能找别人来试药，而这在皮尔特沃夫大学，在约德尔科学院，活体实验都是反人类的，更别说人体实验了，

人体实验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是必然会遭受严重惩罚的非法实验。

一旦触及这个底线，他将会被永远地驱逐出皮尔特沃夫，而对于无法长远旅行的女儿奥莉安娜来说，这等同于宣判了死刑，

当然了，更大的可能是直接被执法官抓起来在静水监狱关到死……除非静水监狱的狱警疯了，允许他在监狱里建立实验室，拿囚犯做实验。

思绪不受控制地转移到了十分危险，十分疯狂的地方，李维克猛地愣住，旋即露出颓丧的神色。

“所以你明白了吗？”

黑默丁格叹了口气，拍了拍辛吉德的肩膀，又从兜子里摸出一块手帕递给男人。

“擦擦脸，想想其他办法吧，或许，该放手了，你该有一段崭新而美好的人生。”

接过手帕，男人站起身，擦了擦额头，声音恢复了平静，一点都不像是彻底断送了希望的男人。

“院长，我恐怕不能继续在皮尔特沃夫大学任教了。”

与其说是男人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倒不如说是男人说出了自己的选择。

突兀地苦笑了一下，李维克又自嘲道。

“像我这样的人，也没有资格在这里任教了，我不配被这里的学生们称为博士。”

从他准备拿活人做实验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不再是受人敬仰的博士了。

理智告诉他，他的未来，更可能是一个不择手段的疯子。

两撇白胡子耷拉下来，黑默丁格看上去有些难过，却还是伴随着嘴巴倔强地硬挺着。

“作为院长，我不该多问你的事情，但作为你的老师，你的朋友，看着你成长的导师，

孩子，你要去哪里做你想做的事情？”

并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男人低声道。

“底城，我要去底城，现在也只有底城能容纳我这样的混蛋了。”

“所以，你真的决定要做一个‘混蛋’了？”

男人点点头，耷拉着肩膀。

“老师，我不能让奥莉安娜像她一样死去，如果奥莉安娜也走了，那我将失去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我是一个失败的丈夫，我不能再做一个失败的父亲。”

黑默丁格叹息一声，

“作为一个约德尔人，我很难理解你们人类的时间与死亡，但我可以感受到你的痛苦，

既然放不下，孩子，那就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吧，

记住了，这个世界能阻拦你的只有你自己，

但从此以后，

我不再是你的老师，你也不再是我的学生，

你与大学，与学院，与我，

再无关系。”

黑默丁格转过身，背着手，不再看向身后的男人。

男人默默地鞠躬，把染血的手帕折叠成方块，轻轻放在桌子上，

转身，打开反锁的大门，男人头也不回地走进昏暗的楼道之中。

约德尔人把背着的小手缩回前方抹了一把。

“孩子，虽然我不赞同，但我衷心的希望，

你能成功。”

……

日之门海闸大桥，亦或是被上城人骄傲的称为进步之桥，是连通着符文之地东西大陆的唯一一条海上贸易之路，

诺克萨斯人，恕瑞玛人，伪装成商人的比尔吉沃特海盗，甚至就连闭关锁国的德玛西亚人都会途径皮尔特沃夫海峡，为自己的通关费交上一笔过路钱，

只需要派几个能干的审计官在皮尔特沃夫的码头上，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金币流入上城的钱袋子，

按照公平公开公正的原则，其利润由皮尔特沃夫议会委派的审计官收取后，统一用作多处，

包括但不限于进步之城的建设与维护费，暴力机构执法官体系的维持费，进化日庆典以及其他节假日时的举办费用，

每停工一天，对于皮尔特沃夫来说损失都是难以估量的，

好在上城人众志成城，经过了一个月左右的紧急抢修，在持枪执法官的保护下，

被雇佣的皮尔特沃夫能工巧匠迅速而优秀地完成了进步之桥的抢修工作，让进步之桥恢复了原先的职能。

然而，谁也不知道，在桥修好之后，会不会在当天夜晚就又被桥另一边的暴徒炸个稀巴烂，

正因如此，与底城人谈判，成为了比让大桥尽快运行更值得关注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