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尸者，失者
“喂，别发神经了！”
校服金悦紧紧握住木棍，细密的汗水不断渗出。她如狼一般扫视着雾中那变得密密麻麻的影子，它们无声地站立，像是一堵围墙。
“我们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保护他的！”
她紧咬着牙，侧着头，用余光瞥向身后那条被清理出来的小路，路的尽头是半敞开着的铁门。
视线又向下扫去，地面上还有至少百枚没被捡回的头颅碎片，想要在海浪般的围攻下把这些玩意像乐高一样拼回去，难度不亚于救回她爸！
她着急地说道：“趁它们越来越多之前，我们最好直接离开，回到澄潭。”
“特大号金悦，临阵逃脱可不是什么好习惯。难得你表现出一丝‘不离不弃’的优秀品质，怎么转眼间就要给大号金悦作坏榜样了？”
“我不是在开玩笑！”
校服金悦怒视着白裙金悦，愤怒地用木根指了指雾中那些生物：“哪怕它们是幻觉，一旦数量多了起来一人给我们来一下，你分得清么？我们又没有三头六臂！”
“……”白裙金悦有些哑然，她没有说话，而是在几米范围内走来走去，时不时弯下腰捡起些碎渣和小石子。
“你干嘛？”
白裙金悦没有说话，她握着这些碎渣，手腕回扣手臂内旋，倏地手臂甩出去五指摊开，数不清的碎渣纷纷冲向那些雾中身影，将它们化作一缕缕浮灰。
没错了，虽然视觉上这些尸者源源不断，实际上它们的数量却是有限的——否则它们也不需要伴着虚假幻影一轮又一轮发起进攻。
毕竟，这些玩意数量假若足够多，干嘛不在一开始就倾巢出动呢？
“这只鬼采用这种方式就是为了更好的吓死你，明白不？面对幻觉，大部分时候只要内心足够坚定就不会中招。”
白裙金悦回头看了一眼愣在原地说不出的校服金悦，对她眨了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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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服金悦咽了口口水，心想不愧是自己，居然这么可靠又可爱。
“你知道为什么它们的官方名称叫尸者，而不是其他的什么吗？比如鬼奴、鬼仆、鬼使。”
咔嘣——
因朽木撞击到头骨产生的巨大撞击力，几十次挥舞后，白裙金悦手上的木棍终于寿终正寝，没等别人出声提醒，她一脚踩在地上那把烂木椅上，将椅子剩余的长棍给翘到手边，接力棒似的握住，冲着侧翼扑来想要扼住自己脖子的尸者一棒挥去。
砰。
三名金悦身边，超过几十名尸者倒地，它们瘦骨嶙峋、皮肉绽开、双眼翻白、口吐黑水，像丢弃在路边的臭肉。
“为什么？”
校服金悦呼出一口热气，看了眼蹲在地上全心全意拼凑尸体的黑裙金悦，扭头问道。
“因为尸者，失者。所谓尸者，就是失去了一切的人。没有灵魂、没有记忆、没有自主控制能力、甚至连人的外貌都会褪去。哪怕它们拥有些什么，也不过是由一只鬼为了杀人而下意识分配的。”
白裙金悦又挥倒一只尸者，踩在它脑袋上，微笑着看向校服金悦：“你说这些家伙，可怜不可怜？”
“不可怜。”
“你这家伙完全不值得可怜。”
王维摇摇头，将陆羽餐盘里的黑椒鸡排捻到自己碗里，又裹着块粉红泡萝卜吞进嘴中，边嚼边说：
“追她的女孩都能排到校门外去了，你居然用‘每周只能和她谈3个小时恋爱’为由拒绝了她？我草！你还是人吗？”
陆羽看着王维的脸。
好像是眼睛进了雨，他的脸有些看不清了，慢慢充斥着高对比度的噪点，那些噪点从他脸上蔓延着他嘴里的那些食物，又蔓延着他的衣襟、领口。
不知为何，周围的同学们也染上了同样的症状。陆羽能分辨出他们在说话、排队、吃饭，但噪点愈来愈多，食堂里其他几百号人慢慢变成人形噪点，走来走去的，竟像是杂色面粉一样搅和在一起。
怎么回事……
陆羽揉了揉眼睛，状况似乎好了些，他又能看见王维嘴角边那颗带着油渍的闪闪发亮的白芝麻，清晰无比，高码率，现实帧数。
“你也知道追她的人那么多，你怎么就相信她是纯情的？”
陆羽摇了摇头，试图把自己的思维拉回来：“她能随便追求任何一名男生，能随意得到很多，随意放弃很多……你明白我意思吗？”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王维吃着自己的鳗鱼饭，吧唧吧唧，头也没抬。
“怎么，难不成你这样的做法还想让我夸你聪明？看过爱情公寓没，变化总比计划快，爱情来的时候你就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是我们学校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啊？”
王维把最后一块鳗鱼捻进嘴里，嚼起来：“别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你倒好，你知道有南墙后你就不走了，在原地，每天进度都是百分之零。”
说完这句话，他打了个饱嗝：“哥们有事先走，哎，不瞒你说，哥们也是有女粉丝的，在A2等着我呢，你先吃吧。临走前，哥们再送你一首诗。”
王维一手叉腰，一手拿着餐盘，大笑而去：
长安客舍热如煮，无个茗糜难御暑。
空摇白团其谛苦，欲向缥囊还归旅。
江乡鲭鲊不寄来，秦人汤饼那堪许。
不如侬家任挑达，草屩捞虾富春渚。
他这是在嘲讽自己。
说你小子这也不满意，那也不满意，不如去小区楼下摊煎饼好了。
“唉……”
陆羽看着王维从360P的画质慢慢转变为0P，紧接着，他像没入海洋的雨珠，连一点涟漪也没有掀起，消失在无数噪点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
陆羽疑惑地看着周围。
从几十秒前起，他就慢慢变得不太能分辨人声或相貌了，他只知道在这广阔的洁净食堂内，那些像虫子一样蠕动的白色噪点是来这里吃饭的同学或老师。
那些噪点在橙或绿色的塑料椅上蠕动，在发散着温暖灯光的窗口前蠕动，在与夜色只有一线之隔的玻璃门前蠕动。
餐桌前，草绿色墙柱上挂着的彩电忽然切换了频道，开始播放起古典音乐来。
陆羽单手撑着脸，发觉自己能听清那音乐，是巴赫的G弦之歌。
哒、哒哒。
他情不自禁地跟着这首歌的悠长婉转的节奏敲击起冰冷的餐桌。
陆羽闭着眼陶醉在音乐中，完全没注意到，对桌慢慢汇聚起了一个黑色的躁点人影，跟着他的节奏同频敲击起餐桌。
“这个世界上没人懂得欣赏你。”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理解你。”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支持你。”
“你可以选择让他们全部去死。”
一颗颗噪点从黑色人影脸上蠕动而出，汇聚成文字，直击陆羽的脑海。
陆羽睁开眼：“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