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连枝同气汉军中计
刘阐剧烈的咳嗽声响彻屋内,直震得褐衣文士眉头微蹙,心中有些担忧。
刘阐则在匆匆喝了一口热茶后,这才缓和许多,但依旧指着褐衣文士喘息道:“王......王甫,王国山!!本公子敬你乃名士,好心收留于汝,还替汝开据路引、身牌,助......咳咳,助汝返回益州与家小团聚。汝......汝却恩将仇报,反欲置我妻儿老小于死地乎?!咳咳咳......”
这褐衣文士正是王甫,王国山,曾在关羽失荆州被杀前,担任荆州议曹从事。
王甫乃广汉郡郪县人,年四十有八,善于议论,并喜好评论人物,受到世人赞美。
早在东汉兴平、建安年间,刘璋割据于益州时,王甫便开始担任州书佐。建安十九年,刘备平定益州,以王甫为绵竹令,后迁任荆州要职议曹从事,佐辅于关羽。
荆州陷落后,王甫不愿降吴,遂挂印去袍,乔装隐姓欲回益州,但沿途盘查严密,没有路引时难寸进,于是只得寻故主刘璋相助。未曾想刘璋病逝,他身为旧臣,念君臣一场,便决定暂时先留在刘阐身边,为故主服孝一些时日,以全当年君臣之义。
此刻他见刘阐急的都快要把肺都咳出来了,连忙上前抚慰其背,却被刘阐轻轻推开:“国山!国山先生!咳咳......我父基业为刘备所据,今先父尸骨未寒,子尚孝身,先生便欲叫阐罔顾人伦孝义,反助刘备,天下岂有此等道理邪?!”
望着悲愤到浑身颤抖的刘阐,王甫叹息摇头:“仲明所言不无道理,人伦孝义自当尊奉,然世间之义亦有先后大小之分,岂不闻吕氏春秋·精通中言:‘故父母之于子也,子之于父母也,一体而两分,同气而异息’,此连枝同气之意也。季玉公与陛下同是高祖子孙,往昔纵有不睦,也是家宅内争之事,何至外姓贼子介道?今高祖之业,群贼窃伺,我四百年煌煌大汉,风雨飘摇,试问诸刘子孙又有几人能兴之?实唯陛下一人可擎也!仲明自问,若季玉公主益州,可擎天倾乎?”
王甫的意思便是,你们都是高祖子孙,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同宗兄弟叔侄,你父刘璋与刘备的恩怨是兄弟之争,是自家宗族里的事,谁赢谁输那都是姓刘的。可现在是外人想抢夺你高祖刘邦打下的基业,难道你们这些自称孝子贤孙的子孙就不能先放下恩怨,一致对外吗?
再说,即便刘备不做益州之主,你父刘璋就能守得住益州吗?能在汉中击败强大的曹操吗?能擎起中兴大汉的王旗吗?难道身为刘氏子孙,你不应该舍小恨而就大义,襄助刘备吗?
不得不说,王甫这又是春秋大义、又是高祖子孙的大帽子一扣,素有恭顺仁爱之风的刘阐立时便陷入挣扎之中,口中喃喃着。
“先父确非擎天之柱,陛下也的确是我刘氏脊梁,然......然我为人子,披麻素孝之身,难道两不相帮也不能乎?”
“不能!”王甫一脸严肃的注视着略有惊色的刘阐。
他见刘阐改了对刘备的称呼,便知有戏,于是再接再厉道:“此次陛下东征讨逆,李异屡屡抗击王师,听闻今晨还于猇南营寨死战不降,更当众大骂陛下!仲明当知,李异乃季玉公之家将也!”
此言一出,刘阐色变!
“李异已投吴......投孙权,又与我父子何干?”
王甫却不依不饶,步步紧逼:“人死,无对证,何况李异死前,可是当着三军将士之面辱骂陛下,仲明以为世人会如何想?是认为他李异为孙权而骂而战,还是为卿父子?”
“我......咳咳咳,我实不知、实不知!国山!国山信我?”刘阐抓住王甫双手,如握救命稻草。
刘阐又不笨,他自然明白,世间最难堵的就是悠悠众口,李异与刘备为敌,还当众辱骂刘备,若有心人说是他刘阐指使或者怀疑是他,那等刘备击败吴军后,还会有自己好果子吃吗?
这还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李异啊李异,你与汉军打便打了,没事骂什么刘备?
王甫见时机已到,遂宽慰的拍了拍刘阐手背:“甫素知仲明为人,自是相信无疑!然众口铄金,仲明当以行动自清才是!今君之父陵寝在汉土,兄长效力汉庭,妻小皆在城中,何不兴春秋大义,里应外合助王师夺取此城?陛下素来宽仁,若知仲明此为,定视君如子侄,自此汝兄弟复为刘氏子孙矣!此乃生当宗室杰,死入宗庙魂,上对得起大汉历代先君,下对得起手足妻子,又岂是孙逆富贵污名可比焉?”
刘阐虽深以为然,可不过片刻又迟疑愁叹:“哎~......府中部曲不足两百,又如何能助陛下邪?”
王甫早有准备,立时道:“夷道之重,在乎粮草,城内仓储囤积吴军半数辎重,守将刘阿生性狠辣果决,城若破,其必焚粮!届时粮草辎重若付之一炬,则我军后勤吃紧,恐夷道不易久守!仲明当早作决断,发部曲仆从,守护粮储之地,为王师解后顾之忧!此岂非天降大功焉?”
刘阐望着眼前铜人灯上不断跳跃的烛火,心中亦左右不定:“可......可若王师未能成功夺取夷道城......?”
而就在刘阐犹豫不决之时,忽然城中传来呐喊厮杀之声!
见此,王甫拉住刘阐之手,急色振臂:“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仲明速做决断啊!”
闻城中喊杀之声愈演愈烈,挣扎不过片刻,刘阐忽然一把抽出身后剑架上的长剑,随之一剑愤然斩下。
顷刻,案几一角齐齐掉落。
“我意已决!生当人杰,死亦鬼雄!来人咳咳......速召集所有部曲仆从!”
......
此时的夷道城内汉军正疯狂涌入,如潮水般向着郡守府所在的内城杀来。
望着密密麻麻,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汉军,到处都是晃动的火把,闪烁的刀枪光影,少说也有三四千人。
浑身是血的刘阿正站在内城府门前,手握早已卷刃的配剑,看了看四周浴血将士,竟已不足千人!
他遂啐了口血吐沫,抹了把满是血水的脸,骂道:“嬢的陆逊,说好的援兵人呢!?”
忽然,汉军中飞起一片箭雨,如流星般划过半空狠狠扎入刘阿前方人群中,即便将士有盾牌阻挡,亦有不少吴军士卒惨叫着栽倒在地,随后便被无数双脚踩踏而死!
刘阿自知今日凶多吉少,连忙拉过身边一名百夫长,恶狠狠的说道:“速带一哨人马去仓储,但见郡守府火起,立刻将粮草辎重全数焚毁,一粒一粟也不可留给蜀狗!”
“唯!”那百夫长咬牙抱拳,领着数十手下,便转身向着内城而去。
此时,杜路亦手持刀盾杀至近前,麾下士卒已将吴军围成半圆,他刀指刘阿放声大笑:“刘阿,汝已穷途末路,还不速速放下兵器投降?”
刘阿狰狞大喝:“蜀狗!乃公降汝嬢!”
说罢,他抡起手中长剑便向着杜路狠狠飞掷而去!
杜路叱咤大怒,盾牌一磕,便将长剑劈荡开来,正要下令进攻,忽闻东门方向竟传来如潮呐喊之声!
“刘将军休慌!丁奉来也!”
“哈哈哈援兵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