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很难的
史难得封堵的位置很妙，恰恰让右神策军能过一半人马，另一半隔在汴水西岸。
这样一来，义军真正面对的，只是二万余人马。
压力虽然不小，却也不是不能一战。
河面上，娘子府的战舰如梭，秋剑眉威风凛凛地站在船头，断绝了右神策军后军急切间想过河的可能。
右神策军马步双绝，唯独水战是短板。
没法，南船北马，右神策军的征战区域主要是北方。
丰朝原有的舟师，已经被扬州都督府等割据势力瓜分，在耀武扬威的娘子府面前，右神策军无可奈何。
周边的桥梁除了承载力不足，还有义军丁府的弩弓在封锁，不付出足够惨重的代价是过不了汴水的。
王三娘一抹唇毛，抡起鼓槌擂响战鼓，向右神策军发动挑衅。
偏偏右神策军只能徒劳地射上一两支弩箭泄愤——不说河风因素，就这距离，车弩也无能为力。
侯国忠无奈地摇头。
娘子府纵横汴水，侯国忠还真拿她们没有办法。
就是要持续给前军增援粮草、箭矢，现在也被卡得难受。
“杀！为了马汤锅！”
早就想痛痛快快吃一顿的舒武渊，率着百来骑突袭右神策军前军一角，不时挑飞一名兵丁。
虽然好吃马汤锅，舒武渊还是知道捉活的战马。
舒武渊等人一个急促的冲锋，杀了一队越骑，牵着四十来匹活马、驮着两匹死马，在甲府弩箭的掩护下，潇洒地转身离去。
这一点得失振奋了义军的人心，对右神策军而言却无动于衷。
终于渡过汴水的侯国忠喊话：“所有义军将士听着，朝廷宽大为怀，只要你们肯弃暗投明，旧恶不咎！”
安平狂笑：“侯将军，这种哄骗无知小儿的话，就不要拿出来献丑了。”
“就问一句，濮州、曹州饿死人的时候，朝廷在哪里？”
“均平大将军明知道三门峡之险，为什么还会乘船过三门峡？”
这两个问题，侯国忠都无言以对。
天下人不是瞎子，都知道丰朝并不拿庶民当人看，以至于本来到不了造反地步的局面，生生被激化了。
看看毗邻的宋州、徐州，为什么也受灾了却没有反呢？
黄先之的死，更让天下对丰朝失去了最后的信任，这些节度使才起兵南下。
丰朝的局势糜烂，根子出在朝堂、出在帝王。
右神策军千骑猛然冲出，矛头直指安平。
擒贼先擒王！
弦动，箭出。
擘张弩、角弓弩、伏远弩、竹竿弩一阵密集的封锁，让千骑的人数不断减少，真正冲到安平面前的不过百骑。
“杀！”
枪阵出击，将这百骑诛杀，自有舒武渊等人美滋滋地收取战马、马尸。
千骑战死，让侯国忠重视起来。
当初一心对付洪州军、放任义军的短视，终究酿成了苦果。
事实证明，相对于兵锋直指关中的洪州军，闷头巩固地盘的义军才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再有千骑呼啸而出，头上戴兜鍪，身着山文甲，左臂挂团牌，迎着弩箭飞驰。
还真别说，团牌不能正面挡住弩箭，至少它能拨开弩箭，让箭镞的方向偏上一星半点。
看上去不多的一点点，却增加了越骑存活的概率。
本该必死的变重伤；
本该重伤的变轻伤；
本该轻伤的就避过一难了。
安平挥手，冷漠地下令：“射马！”
射人先射马！
之前不射马，是存了缴获战马的心思。
见事不可为，就必须下狠心，这是为将者必备的素质。
弩箭针对马匹，就高效得多了。
丰朝曾经有马甲，战马批甲之后能增加防御能力，一时威名赫赫。
但是，着了沉重的马甲，马匹能坚持的时间就短得可怜，只要被放风筝，战马必然要废。
一支支弩箭射入战马身躯，绽放出一朵朵血花。
沉重的躯体倒地，激起厚厚的尘埃。
身着山文甲的越骑，保护他们的甲胄此际成了沉重的负担，哪怕侥幸挣脱战马身躯的压制，在战场上依旧显得无助、痴呆。
又一波弩箭，将这一千骑彻底消灭。
再好的甲胄，在穿透力强劲的弩箭面前，比纸还薄。
舒武渊打着呼哨，带麾下快速前进，一具具战马的尸体被他们拖了回来。
“使弩的兄弟，等会儿来吃马汤锅啊！”
舒武渊乐呵呵地发出邀请。
每天损失至少千人，看上去挺多的，对于人多势众的右神策军来说却不值一提。
侯国忠对麾下的意见无动于衷。
别看一个个嚷得跟什么似的，让他们上阵，搞不好还不如前面的越骑呢。
步兵团迟迟没有主攻，也是有原因的。
药包的出现，让这种密集阵形的进攻方式成了鸡肋，侯国忠到现在没想出来要怎么应对。
“报！扬州都督府录事参军山巨野率一步兵团，长途跋涉绕到汴水畔，现已赶来汇合。”
当值的队正从辕门处走来，一板一眼地禀告。
侯国忠直接气笑了。
偌大一个扬州都督府，不说出动万余兵马相助，几千总该有吧？
三百步兵，在这战场上能干的啥？
入了中军帐的山巨野叹气、摊手：“扬州都督府很难的，朝廷就没想想，这些年有没有给扬州支援马匹、船只？”
“都督需要镇守扬州，防止义军势力南侵，每日枕戈待旦，很辛苦的。”
侯国忠保持着虚伪的笑容，暗思扬州哪个头牌名叫“戈”的。
信了山巨野的话就有鬼。
即便义军坐大了，扬州都督府的兵力依旧占上风。
肯出力的话，扬州军就直接打上来，而不是鬼鬼祟祟踏边界到汴水。
抱怨朝廷卡扬州都督府战马来源，才是山巨野的用意。
要不然，这一次还能来一个步兵团，下一次不定能来几个歪瓜裂枣。
反正，就是来了一兵一卒，也算扬州都督府参战了。
扬州都督府在丰朝的地位很特殊，皇帝与太子一边猜忌着越王丰雄，一边需要有手腕的丰雄钳制半个江南。
因为，江南熟，天下足。
扬州都督府的态度，重于他们参战的人马数量。
所以，山巨野阴阳怪气的话，侯国忠只能忍着，暗暗腹诽：给你扬州战马，有用武之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