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因有贼父耻姓丰
攻伐之战,即便义军注重军纪,不会胡乱杀戮、劫掠,更严禁一些事项,倒在义军木枪下的徐州官吏也有不少。
徐州刺史、别驾、长史、司马都战死,算是义军举旗以来第一个那么惨烈的。
地方官的大量空缺,当然可以从沛县等衙门抽调官员来填补,可刺史和司马的位置不是谁都能坐的。
别的不说,至少能服众吧?
乙府都尉刁得意叹了一声。
徐州虽肥,奈何他已经兼了泗州刺史,不能再得陇望蜀。
“不过,我手上有合适的人选,可以补上两个空位。”刁得意难得主动建言。
人选出乎意料,本应该死了的豫章王丰昌,与不知所踪的尚均常。
“豫章王的尸首不是出现在蓝田关下么?”安平发出了疑问。
丰昌苦涩一笑:“替身这种小把戏,从来不值得夸耀。”
“不过,我已改姓风,将军以后唤我风昌。”
不是掩耳盗铃,是因有贼父耻姓丰。
易姓这种事,在神州大地并不罕见,有避祸的,有以祖宗官职改姓的,原因多着哩。
安平扬眉:“哦,豫章王友也是替身吗?”
理所当然地,安平怀疑战死蓝田关的不是尚友本友。
风昌神色黯然:“岳丈是真的战死蓝田关了。”
尚友的性子就是那么刚烈,宁愿身死,也要泼爬灰皇帝一身血,他用自己的一条性命,将丰基永远钉在了耻辱柱上。
整个浩浩荡荡的洪州军,到现在不过残存十余人,可以算作全军覆没了。
“那么,你二人现在能给义军帮上什么呢?”
安平淡淡地开口。
收留他们容易,要用他们可得斟酌一番,免得出现鸠占鹊巢的荒唐结果。
风昌正色一礼:“听闻义军缺乏治理徐州之才,风昌略有心得,愿为徐州长史。”
尚均常长叹:“领军作战,尚某略有所长,可为司马。”
尚均常的话留了余地,可为司马,却没说一定是徐州司马。
至于让不让他单独领军,则看安平的思量了。
风昌要是请求刺史或别驾一职,安平会毫不犹豫拒绝,长史这个职位刚刚好。
安平斟酌了一阵:“着娘子府都尉秋剑眉领楚州刺史,原楚州司马史难得兼徐州刺史,丁府换防到徐州。”
“风昌为徐州长史,辅佐史难得施政。”
“着尚均常为海州司马,助海州刺史、己府果毅都尉刁长谋治理海州。”
秋剑眉有些不乐意,楚州是大后方,这不是瞧不起娘子府吗?
安平一笑:“想简单了不是?给扬州都督府逮着机会,定然下手攻占楚州。”
“所以,需要娘子为义军镇守后方,前方才敢放手施为。”
史难得一直被压在楚州司马的位置却从无怨言,也该让他升一升了。
要不然,史难得本人不计较,他麾下的儿郎却难免有怨气。
风昌与尚均常欣然领命,各自分散到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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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州都督府治下人口膨胀,兵马数量也跟着增长,让扬州都督府多了几分忌惮。
江都县内的阁楼上,扬州都督府、越王丰雄眼神复杂地看向北面,不知是喜是忧。
海陵县主抚琴一曲,铿锵如大江东去。
弦住,海陵县主贝齿轻启:“父亲,我扬州坐拥雄兵数万,兵备远胜义军,纵然跟神策军正面一战也不遑多让。”
“义军虽然吞并了徐州,却也与北方那些真正的藩镇走得更近,要先为我扬州都督府抵挡北面的压力。”
多年以来,扬州都督府默默积蓄实力,并不是因为扬州军不能打,而是因为无马!
南船北马,这是一个天然的地理优势。
没有马匹的南方,想要逆伐北方的难度极大。
丰雄苦笑一声:“除了义军,我最大的烦恼还是子嗣无能啊!”
丰雄不是没有儿子,可两个都是废物,一个天天服五石散后当光猪跳入长江,一个走路风摆柳,就算是打下江山也不能指望他们继承啊!
海陵县主冷笑:“父亲是忘了自己还有女儿么?天下的储君,不一定是太子、太孙,太女也是可以的。”
丰雄沉默思索,发现竟然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丰氏香火什么的,只要没有心理洁癖的话,让海陵县主招一个上门女婿,生下的第一胎男丁姓丰,这有多难?
海陵县主蹙眉:“可惜,那个安平有眼无珠,放着女儿这种国色天香不尚,偏偏要娶一个舞刀弄枪的娘子。”
海陵县主的话还算是克制的,没把“卑贱出身”说出口。
在她眼里,安平跟秋剑眉的出身都很卑微。
何况,她也不是对安平多中意。
抛开义军将军的身份,安平的浓眉大眼国字脸,丑肯定算不上,但也称不上貌如潘安。
她也清楚,在这乱象渐显的世道,身份与姿色的权重逐渐下降,也许武力才是自保之道。
丰雄之所以纵容义军壮大,是指望义军为屏障,替他抵挡北面的藩镇,底线是义军的兵力不能比扬州都督府还多。
扬州富庶是不假,可也因此遭觊觎。
丰朝还没有分崩离析,北面的藩镇还得顾全脸面,不便行强夺的勾当。
录事参军山巨野大步入阁,拱手禀报:“都督,徐州入义军之手,长史是豫章王丰昌,现更名风昌。”
丰雄大笑。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活着的丰昌比死去的豫章王更有趣,更能让那对父子惴惴不安。
安平收留风昌,目的路人皆知,就是不肯给丰朝留一丝脸面。
“长安城不可能无动于衷吧?”丰雄饮了一口琼花露酒。
“太子已经遣左神策军押牙兼监察御史黄先之,前往楚州山阳县,与义军将军、楚州都督安平接洽。”
“只要义军肯交出风昌,太子愿意下太子令,承认楚州都督府为丰朝官方势力。”
山巨野神色古怪。
太子这一手妙棋,换成自己都只能交人。
黄先之这位前首领看到安平所部纵横五州,不知道心头是何感想。
安平略略向太子低头,换来义军在楚州都督府安静地发展三五年,也大赚特赚了。
海陵县主勾动一根琴弦,春雷琴一声低沉的回音荡响:“太子想得太简单了,安平要是肯低头,当时为何不肯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