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县主
娘子团的威名在楚州水域传扬，连运河都有娘子团的人马在巡视。
除了楚州设的津关照常收税外，娘子团也时常出现，细心地检查着津关没注意的细节。
王三娘带着一伙女兵，从跳板走上一艘运粮船只。
“军爷，这是从扬州承运到洛州的稻谷，属于三十税一的货品。”
船上的货主点头哈腰，深知惹不起这些半边天。
这些脱离了条条框框束缚的娘子，办事格外认真，抓把柄的能力比津关官吏可厉害多了。
王三娘提着一丈长的钎筒，奋起力气往谷包里插去。
钎筒取样的是一些稻谷，色泽有些黯淡。
王三娘抓了两粒放嘴里咀嚼，随即一口呸了出来：“两年半的陈稻？”
货主尬笑着点头，顺便竖起大拇指：行家！
丰朝法定粮食存储年限：粟九年，稻麦杂粮三年。
特殊条件下的存储年限能长得吓人，但难以复制，究其原因是成本太高。
新粮与陈粮当然有显著的价差，两年半到三年的陈粮，基本只能赈济用了。
三年一过，只能喂牲畜。
时间久了，粮食糠酸，只能沦为弃物。
王三娘冷笑一声，懒得管这闲事。
以陈粮充新粮上交，经手的官吏就能吃得脑满肠肥，粮食会不会废他们毫不关心，以至于需要赈灾时，丰朝拿不出粮食来安抚人心。
当初濮州、曹州等地造反，未尝没有这方面的因素。
赈济出来的粮食，糠酸到狗都不吃的地步，除了造反，还有活路吗？
钎筒一晃，王三娘向一角的船夫砸去，一伙娘子团抽刀围住闪避的船夫。
王三娘抽出横刀冷笑：“哟，这不是忠心耿耿跟着尧鹰反抗义军的麻子么？咋，海州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麻子苦笑，一句话都没说。
“老天有眼呐！当家的，你在天有灵，看着我给你报仇了！”
王三娘挥刀，麻子举桨相迎，却被一伙娘子团三人一组招架住，王三娘一刀斩断麻子的右臂，船桨跌落甲板上。
“当家的，我断他双臂了！”
王三娘一声悲呼，再断麻子的左臂。
麻子虽然痛得满地打滚，却没有求饶。
求不了，当初王三娘的汉子就是这么被他折磨死的，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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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衙二堂。
刺史安平、司马史难得、录事参军兼司仓参军幸湖坐一边；
华服美少女与扬州都督府录事参军山巨野坐一边；
舒武渊笨手笨脚地烹制着茶汤。
没办法，烹制茶汤臭讲究还多，不是舒武渊这种出身的人能快速学会的。
山巨野苦笑着介绍：“这位就是大王爱女海陵县主，正是及笄之年，生性爱热闹，特意来看看楚州与别处有什么不同。”
安平微微点头，收回自己以前“千斤县主”的恶意揣测。
海陵县主姿色不敢说绝美，至少比秋剑眉是要胜出一筹。
只能说，丰雄这老货真是不要脸，两年前的海陵县主连十六岁都没有，就敢拿出来哄安平联姻了。
换前世，这很刑。
海陵县主好奇地看了浓眉大眼的安平一眼，不明白这个反贼头子当初为什么拒绝尚自己。
虽然，安平即便真想高攀了，海陵县主一样会高傲地拒绝。
“你娶那个盐场女子，对你很有帮助吗？”海陵县主带着些怨气发问。
安平呵呵一笑：“至少，在兵荒马乱的时候，拙荆有一定能力自保。”
“县主，时代不同了。风雨飘摇的时代，容貌、出身不值一提，甚至还是灾祸之源。”
山巨野岔开话题：“使君，都督让下官来议事，要是泗州、海州、濠州联手施压，都督府愿意为楚州撑腰。”
“相对应的，楚州的神器，必要时也得让都督府分享。”
这个想法太现实了，现实得让海陵县主脸红。
幸湖轻言细语地开口：“同为录事参军，山参军莫嫌本官说话粗鲁。”
“神器是楚州安身立命的本钱，就是县主肯委身下嫁使君，也绝对不可能交给扬州都督府的。”
“除非，越王奉我家使君为主。”
两个录事参军，一个比一个敢说。
史难得表态：“请山参军回禀越王，楚州有信心、有能力面对三州的压力。”
所以，也就不劳扬州都督府瞎操心了。
扬州都督府这个临时盟友，楚州是不敢相信的，谁知道会不会偷偷摸摸兜屁股一枪？
义军虽然已经成长了，可在扬州都督府面前却份量不足。
真到丰雄拼着损失兵马剿灭义军时，火药也挽救不了局势——除非数量够多。
山巨野吃了碗茶汤，面色从容：“既然有争议，暂且搁置吧。”
“太子令想必楚州也知道了，勒令洪州都督府剿灭尚均常部，这是豫章王完成不了的使命。”
“扬州都督府只有一个诉求：义军不得收容尚均常。”
这才是扬州都督府前来的真正用意。
尚均常肯定顶不住洪州都督府的压力，万一东行，跟义军合流，扬州都督府的压力可就大了。
安平摇头：“扬州都督府不了解尚均常，那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要合流他早就来了。”
不过吧，爬灰皇帝有点脏，抢了儿媳妇，还不给豫章王补偿，另外立了人当太子。
豫章王但凡有点脾气，都得联合尚均常起兵清君侧了。
所以，尚均常难免将造反事业做大做强，率兵马打到河南道。
打进关中就别想了，不到帝王完全失了人心，潼关之险就能隔绝多数反贼。
有各方势力磨一磨丰朝的底蕴，义军将来才能掀翻丰朝。
现在嘛，还得在楚州蓄势，最多跟泗州等几个州碰撞一番。
“本县主不明白，好端端的日子不过，你们为什么要造反呢？”
海陵县主疑惑地开口。
倒不完全是恶意，不过是眼界问题。
舒武渊吐了口气：“以县主之尊，大概不知道饿肚子是什么滋味。”
“小人饿过，整个肠胃像火烧一样，见到人都恨不得生啃一嘴。”
“县主不妨去扬州城内问问那些乞丐，他们为什么不吃肉粥呢？”
山巨野苦笑着给海陵县主讲解濮州、曹州造反的来龙去脉。
海陵县主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