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太子立
上元十七年,仲春。
安平搂着两岁的大郎安定,在小校场旁看甲团操练,不厌其烦地跟他对话。
“练兵。”
“没错,叔父们练得一身好本事,才能护着大郎吃肉。”
两岁是虚岁,安定只是牙牙学语,能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动一小段路程。
挂名楚州盐丞的秋稳,眉开眼笑地拿着几样玩具逗弄安定。
安定嘴里吐出一个泡泡,伸出肉肉的手掌抓住秋稳手指头,咯咯直笑。
外甥肖舅,安定的面容细看跟秋稳有几分相似。
安定在校场,兵丁们操练更认真,仿佛心头更有底气了。
嗯,主君有后,即便有个三长两短,事业后继有人,义军大业不至于中道崩殂。
游奕校尉曹叔森大步入营,走到安平身边,压低了声音:“泗州刺史换人,泗州兵员征召到三千;濠州的兵马增加到一千六百人;海州兵马三千。”
泗州二十万人口,养三千兵马并不难;
海州十八万人口。
按丰朝惯例,非边州一般是每州一府兵马,人数从八百名到一千二百名不等。
这三个州的兵力增加,是一种征兆,将要对楚州用兵的征兆。
安平的声音很稳:“扬州都督府那边,有没有其他反应?”
虽然扬州都督、越王丰雄依旧跟楚州眉来眼去的,可谁也不敢保证,扬州的兵马就不会从后方捅刀子。
楚州跟扬州的关系很难评说,谁知道会不会是相爱相杀?
除了盐团与娘子团、丙团,义军其余六个团的兵力,有三个团是在防着扬州突袭。
钱粮、兵备的问题基本解决,义军的操练如火如荼,搭上义军彪悍的老底子,三个州的兵力增加倒不是多大事。
曹叔森正色道:“游奕这一头,从外围探查到的消息是一切如常。”
“可惜,因为没法混入扬州都督府衙门内,打探不到更准确的消息。”
安平声音低沉:“混不进去,就用钱财等手段收买小官,靡费问题无须考虑。”
啧,游奕的队伍越扩越大,不再局限于打探战场消息了。
用在游奕身上的钱粮也不少,好在都有回报,并不是泥牛入海。
曹叔森做事,还是很靠谱的。
可惜,丰朝局势的变化,义军的触角还没法延伸到。
安平看了一眼秋稳,曹叔森心领神会:“要不,等盐丞成亲、有后,再让他跟小校学两年?”
没法,秋剑眉就那么一个弟弟,不留下子嗣,曹叔森也不敢带他玩,哪怕仅仅是探查战场之外的消息也不行。
安平点头,曹叔森立刻从身后掏出一个色彩斑斓的布老虎,冲着安定招手:“衙内,这个小老虎喜欢不?”
安定绽放出笑容,一把抱住有他半人高的布偶,脆生生地回答:“喜欢!”
这个小家伙,跟他对话时还说得不太清晰,偏偏“喜欢”二字发音准得很。
曹叔森堆出笑脸:“小老虎送衙内了,好不好?”
安定转头看了安平一眼。
安平耐心教导:“大郎要说:谢谢伯父。”
安定咧嘴一笑:“谢谢,伯父。”
没法,他现在说话还不能说长了。
曹叔森笑着回应,心头却格外满足。
即便他的年龄比安平大一些,也没敢奢望安定叫他伯父。
使君、都尉这话,是将自己视为兄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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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灰皇帝、上元天子丰基册立太子了。
被抢了王妃的豫章王丰昌,连太子之位都没能触摸到,成了天下一大笑柄。
丰基的皇后死了三位,子嗣共计三十三人,一个原本毫不起眼的丰亨被立为太子,让群臣看傻眼了。
一树梨花的丰基忙于与儿媳妇共浴、吹拉弹唱,丰亨这个太子意外地获得了许多权限。
除了逼丰基退位,其他的事,丰亨都有了一定的话语权。
“勒令洪州都督府一年内剿灭饶州新昌县尚均常部,违令则让丰昌自缚入京,或者索性起兵反叛也行。”
“扬州都督府对卧榻之旁的楚州安平部视若无睹,越王是想引为奥援吗?”
“令泗州、海州、濠州压缩楚州的活动范围,却不可影响到运河的日常运输。”
东宫显德殿内,太子丰亨连连发布政令。
在天子默许的状态下,太子令发挥出前所未有的威力。
剿匪,有错吗?
勒令绿王,啊,豫章王剿灭尚均常部,还给了一年的期限,够顾全手足之情了吧?
虽然,两人根本不是一母所生。
对越王丰雄区别对待?
别闹,越王雄是皇叔,楚州又卡在运河的咽喉上,自然要从长计议。
中书侍郎韦代封举起骨笏:“殿下,濠州只有十万余口,就是扩军也只能养一千六百人,挡不住楚州反贼啊!”
太子笑了一声:“濠州刺史韦正鼎是令郎?”
韦代封应声:“殿下英明,濠州刺史正是犬子,其能力中庸,守土有余,征伐不足。”
父子连心。
韦代封的子嗣不多,对韦正鼎自然要上心一些,可不像上元天子鱼甩籽似的有那么多子嗣。
“放心,孤只是要他们孤立楚州,又不是强求他们跟楚州刀兵相见。”
“真到迫不得已,孤允诺,一定先将令郎迁回朝中。”
君王的允诺未必当真,至少贴心,让韦代封那颗早就凉了大半的心脏又热乎起来。
侍中裴贞昌呵呵一声:“殿下令豫章王限期剿匪,后面这个处置,不知陛下可晓得?”
丰亨笑容不改,眼里却带了一丝不悦:“陛下以国事托付,孤自当竭尽全力,若有见责,孤一力承担。”
怎么,裴相是想以皇帝来压制本太子吗?
可惜,老迈的皇帝正忙着调戏儿媳妇,没心思管这闲事。
何况,豫章王丰昌死了,皇帝的儿媳妇才好转为嫔妃,懂吗?
丰昌的存在,对丰亨的储君地位是一种威胁——谁知道他那被抢的王妃会不会念旧情,撺掇着皇帝立丰昌为太子?
丰亨还得庆幸,生母为他牵线的太子妃只是中人之姿,要不然,谁敢保证爬灰皇帝就不会下手?
至于太子令,准确地说,虽然夹杂了点情绪,总体是没有错的。
丰朝,总该慢慢收拢地方,一点点试探着藩镇、地方的底线,而不是任由藩镇蚕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