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操练
安平进入甲团营盘,与兵丁一起接受右果毅都尉史难得的操练。
“枪平举,收回,刺出!要求干净利落、出枪有力,每一个动作要做千次!”
“三人一组,同时对一个草人出枪!角度必须不同!”
“另外两人,必须持刀盾为枪兵防护!”
“后方的弓箭手、弩手,朝敌营抛射箭矢!”
“辅兵,拴绊马索、撒铁蒺莉、挖陷马坑、摆拒马枪!”
史难得厉声喝道。
相对而言,史难得的操练之法,更注重兵丁之间的配合,对兵员个人素质要求不是太高。
老实说,坡山口一役要是由史难得全权指挥、并且史难得不藏私,估计义军的伤亡会更大。
朝廷的兵马不是人心涣散、不是吃空饷、不是把兵丁当私奴使唤的话,凭借原本该有的素质与战技,不是野路子出身的义军所能匹敌。
这些让兵丁叫苦不迭的操练方法,落到义军身上,却没人偷奸耍滑。
经过千里转战的义军将士,明白艺不压身的道理,一个个咬牙练习到双腿打哆嗦为止。
一枪刺进一个高出自己半头的草人,安平收枪,冲着史难得瞪眼。
一不小心,安平就挨了史难得一通臭骂。
即便是在操练,也不兴这样对待上官呀!
史难得嘿嘿一笑,也没有解释。
操练的时候,是不分官兵的,史难得逮一个骂一个,要不然当初会在楚中泽手里升不了官?
很明显,连楚中泽都被骂得狗血淋头嘛。
草人位置的高低,是模拟骑兵、步兵状态,要让义军明白该怎样应敌。
对安平这种角色来说,欠缺的只是经验,史难得这一番臭骂,生生纠正了安平的一些不良习惯。
安平喜欢抖个枪花,被史难得痛骂“华而不实”、“浪费力气”。
确实,不耍枪花,出枪会更迅猛,杀伐会更犀利,也能更省力。
史难得的痛骂,其实也是在取巧。
有了这一顿骂,日后史难得操练义军时,就能堂而皇之地说:“都尉我都骂过,骂不得你这细狗?”
歇息时间,史难得灌了一口冷水,信马由缰地讲解起军中的专业知识——半是经验,半是不知道怎么来的迷信活动。
“夜间在某段路面撒上细沙,天亮时起来查看,有没有人马留下的脚印、蹄印,这叫土河。”
“每日戍时,虞候率甲士巡营或巡城头,大军在野外驻扎时还应由守营者与虞候喝令问答,这叫定铺。”
“外出征战迷路了怎么办?看天上星斗,每个季节星斗的位置都不一样。”
“看不懂星斗怎么办?老马识途,让一匹老马信马由缰,自然能脱困。”
史难得娓娓道来。
虞候,是在军中负责军纪的小吏。
一名新兵刁钻地提出了问题:“果毅都尉,为什么一匹马一天可以吃三合盐,我一天却只能吃半合盐?”
体积计量单位,从斗往下细分是升、合、勺、抄、圭、粒,都是十进制。
一斗米约合十二斤。
这里说的盐都是指大盐,军中没法供应精盐。
史难得哈哈一笑:“一天吃三合盐,齁不死你!咋,你要把自己腌制成腊肉啊!”
甲团内弥漫着快活的气氛。
安平眼现不解:“右果毅都尉,这个祃马文篇、祭蚩尤文篇、祭名山大川文篇、祭风伯雨师文篇、祭毗沙门天王文篇管用吗?”
史难得嘿嘿一乐:“管不管用的,至少图一个心安嘛。”
别说什么愚昧、民智未开,在安平穿之前,所谓民智大开的某国度,依旧有不少人固执地相信地平说呢。
人可以没有信仰,却不能强求别人改变信仰。
简易人药、马药的方子,史难得也随口说了一些,安平只记得一个治马热不食水草的方子:芒硝、郁金。
这两样东西,恰巧楚州境内都有。
当兵看起来多简单,肯拼命就好,可谁能想到,其中还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呢?
安平在甲团与兵丁共同操练、还挨了右果毅都尉史难得斥责的消息不胫而走,各团对操练都格外上心了。
盘孝忠步入楚州公廨二堂,找到批阅公文的安平,笑容可掬。
“使君!都尉!盐团怎么说也是义军一分子,右果毅都尉操练各团,务必记得盐团呐!”
“秋氏盐场有秋东主坐镇、秋盐丞照拂、盐团不时巡视,安稳得很。”
至于他撮合了安平的姻缘,却是只字不提。
这才是人精,他不提,安平也不会视而不见。
安平呵呵一笑:“盐团的功劳,义军自然记得,有好事也不会忘了的。”
“不过,得排到最后了,除了原有的七个团,我娘子新成立的娘子团也要请史都尉指教。”
真不是看不上盐团,是定位问题。
从安平的角度看来,盐团就不是主战兵力,定位类似救援、维持日常秩序的团结兵,连剿匪都不需要他们出马。
所以,盐团的操练需求,其实没那么迫切,盘孝忠主要是来套近乎。
本来就不是义军的嫡系,疏远的关系只能靠走动来拉近。
但是,盐团除了守护盐场,还有往扬州之外区域贩卖淮盐的职责。
虽然多数时候能仗着人多势众吓唬外人,可谁敢保证就不会蹦出个把不要命的啊!
盐团的战斗技能可以不强悍,但必须有,哪怕是个样子货都好。
“没法,我们过八公山时,总有些提心吊胆。”盘孝忠苦笑。
寿州寿春县八公山,同样有山贼出没。
安平突然想起,自己之前想跟寿州采买生铁,好像是搞错了——楚州跟寿州中间还隔着一个濠州,濠州的铁矿好像中不溜。
唉,没有选择的余地啊!
真有好的生铁,长途跋涉运过来,不说各州的关卡,就这运费也难承担。
“行,本官让史都尉优先操练盐团,但盐团也得尽量想法带濠州的生铁回来。”
安平拍板。
盘孝忠郑重点头:“使君放心,一定弄回来,就是本钱高了点。”
盘孝忠明白,南北两头不可能供应楚州铁矿,楚州自身铁矿品质不高,东面还是大海,只能往西面想法了。
盐团恰好能充当这个沟通、交换的角色。
这么一来,盐团的价值不就体现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