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汤师爷,原来是你!
将死之人死里逃生,还得了一个便宜娘子,高四九心中那是百感交集。
解脱绳索的第一件事,就是当着百十个驿兵噹噹给李慕洲磕了三个头。
第二件事,就是带着人连夜去了陈黄氏的家,连婆婆带女儿的一起接到了驿站。
深夜搬家,他也不嫌路上惹上脏东西,可见心中的急切。
对此,李慕洲没有反对,趁热打铁,喜事就要急办,既然是半路夫妻,就不要太讲究了嘛。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人员散去,一场折子戏就此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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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近子时,驿丞房内烛火幽幽。
李慕洲两根手指拈着一颗花生转来转去,眉头紧锁,全然没了刚才在屋外的跳脱样子。
这时,徐清禳摇着白羽扇施施然走了进来,坐到李慕洲对面,拿过他手上的花生丢进了嘴里。
李慕洲看了他一眼,幽幽说道:“我刚才上茅房没洗手。”
“无妨!童子尿祛百病。”
徐清禳把花生嚼得嘎嘣响,摇着扇子道,“外甥,你心软了。要成大事,切不可有妇人之仁。军中最重规矩,想当年汉文帝进周亚夫的细柳营~”
听着徐清禳说的轻描淡写,李慕洲是真想把花生盘子扣到他头上。
刚才是谁把砖头踢到一边,还狂给我打眼色来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老脸被风一吹,面瘫了呢。
现在倒好,反教育起我来了?
“你以为我不想杀他?”
“唔?”徐清禳去够花生的手停在半空,浑身没来由的感觉到了一股凉意。
李慕洲从盘中拿出一颗花生继续在手指中转动着,声音已经变得格外阴冷:“我比你更知规矩的重要。情理法,军中规矩就是法,法应在前。无规矩不成方圆,你是不是想这样说?
可有些时候,规矩就是筹码,你有多少筹码,就有多大的规矩。我手上牌就这么几张,不得不变通。
杀他不过只是一刀而已,可接下来该怎么办?谁来练兵?长毛是肯定要来攻杭州城的,我们还要靠这些兵来挡。
如果我刚才就这么砍了他,这么多兵看着,他们心里会怎么想?会怕我!怕是压不住人的,他们有腿,会跑!会哗变!
你以为我想扮丑角?不这样,这场戏唱不下去!换做是你,你还会这么轻飘飘的说吗?舅舅!”
说着,李慕洲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徐清禳,接着回转回来,在自己脖子上轻轻一划。
动作轻柔,优雅,却让人不寒而栗。
“要吓住猴子最简单的方法不是杀只鸡,而是直接把刀架到他脖子上,让他明白,谁才是拿着刀的人。”
说到这里,李慕洲把花生盘推到徐清禳面前,笑道,“现在多好,人吓住了,高四九承我的情,兵士们觉得我是个通情达理的主子,皆大欢喜。
最主要的是大家都知道了,坏了规矩,我是真会杀人的,毕竟不是每次都有陈黄氏的。”
徐清禳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李慕洲虽然在笑,但徐清禳却从他的笑脸里看出了一丝从未见过的杀意。
看来这小子真的动过杀心。
联想到他曾经不动声色的就借钱惠农之手干掉了张大成,徐清禳意识到了一件事。
李慕洲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温和,他的城府很深。
至少比他想得要深得多。
徐清禳讪讪干笑了两声,摇着扇子道:“有理,有理。”
“对了舅舅,你这么晚来找我,不会就是和我说这些的吧?”
“哦,有事有事。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徐清禳拍了拍脑袋,斟酌着说道,“关于钱的事,我想了个法子~”
听到徐清禳有办法解决钱的问题,李慕洲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急切的说道:“哎呀舅舅,你真是我的诸葛孔明啊,快说说看。”
徐清禳摇了摇扇子,凑到李慕洲跟前,低声说道:“我们找个人牵头组织城中富商募捐,他带头捐个一万两,他捐了,别人不好不捐,到时候咱再把钱还给他,收到的钱我们七他三。你看如何?”
李慕洲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为难的说道:“这样不好吧?有点下三滥啊。”
“有什么不好的,赚钱嘛,不寒碜!”
李慕洲并没有回答,想了想站起来在屋中走了两圈,突然转身暴喝:“汤师爷,原来是你!”
徐清禳被李慕洲这一嗓子给喊懵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看了眼门外,这也没人啊。
呆呆问道:“外甥,你喊谁呢。汤师爷是谁?”
李慕洲上下打量了徐清禳一番,没从他脸上看出异常的表情,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
“没什么,我突然想起了一位故人。主意倒是个主意,就是这牵头人找谁呢?我姐夫?”
“胡雪岩不行,他爱惜羽毛,这种事不会去做的。”
徐清禳摇着扇子,高深莫测的说道,“这个人心要够狠,要有些手段,人脉嘛也要广,最关键他要和你关系不错。”
心狠手辣,人脉广?还和我关系不错?
李慕洲在心里把认识的人筛选了一遍,李雪芬的名字第一个就跳了出来。
他立刻说道:
“不行!我要是和她说了,她肯定帮我,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我姐还做不做人了。
她本来在胡家就难,这不是给她雪上加霜嘛。
舅舅,这绝对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徐清禳玩味的看了他一眼,幽幽说道:“我什么时候说她了,我说的是钱惠农。”
“钱师爷啊。他行吗?”李慕洲悻悻而坐,端起茶杯掩饰此时的尴尬。
“抓白鸭这种事他都能做,手段人脉还用说吗?再者说,现在王有龄到任,没了抓白鸭的进项,他也难过啊。”
李慕洲沉思片刻,啪的一拍桌子,正义凛然道:“就算是他也不行!这样做了,我们和那些盘剥百姓富商的贪官兵痞有何区别。
我李慕洲堂堂七尺男儿,怎能做如此不仁不义之事,以后在街面上还怎么混。
事在人为,船到桥头自然直,老天饿不死瞎家雀。钱要募,但我要站着把这钱给募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