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杀鸡骇了自己可还行
吴山驿安静得很，像是一只睡着了的黑猫。
驿丞房外的空地上，却是亮的通明，新兵手上举着的火把噼里啪啦的响着，将不大的空地照的有如白昼。
张林站在队中，轻声问着边上：“汪头，高大人怎么被绑起来了？”
“闭嘴！”
汪贵也不知道到底这几个时辰内发生了什么，但看场中这局面，那必然是出大事了。
李慕洲坐在正门口的椅子上，胳膊支着下巴，冷冷的看着空地上跪着的高四九。
高四九嘴里的破布已经被取出，委屈的说道：“大人，你这是干什么，我不就拿了些肉，值得您这样兴师动众的嘛！”
李慕洲换了个胳膊支下巴，平静的问道：“高四九，我定下的规矩中第三条是什么？”
“第三条~”
招兵初始，李慕洲就和徐清禳商议后给驿兵定了十条规矩，当时高四九也参与了，李慕洲现在一问，他稍稍回忆了下，便说道：“不可奸淫妇女。”
“看来你还没忘。”
李慕洲点了点头，站起来，做了一个扩胸运动后整个人的气势就猛地涨了起来，指着高四九破口大骂：“你特么的还记得啊。你是怎么做的？拿着块破猪肉就去逼奸良家妇女，你就这么管不住吊啊，还是不用会烂了？
老子把你提上来做这个哨长，是让你干这个的？你对得起老子吗？你个贱人，垃圾，渣男！气死我了，老子打死你。”
李慕洲边骂边在周围找着顺手的东西，徐清禳不动声色的把边上一块砖头踢的远远的，朱贵则把屁股底下的小板凳牢牢抱在怀里。
眼睛朝屋里瞟去，只见苏草儿拦在门口，恳求的朝他摇了摇头。
李慕洲愣了下，自嘲的点了点头，手抓住太师椅的扶手一抬！
有点重，放弃！
这也不给，那也不行，李慕洲直接脱下自己的鞋就丢了过了。
高四九头一偏，躲了过去，连声喊道：“大人，你冤枉我了，这是她自愿的！”
“自愿？”
李慕洲心中猛地一跳，只愣了一瞬，便单脚跳着骂道，“死到临头你还狡辩，人家是良家妇女，你以为是卖鱼桥的？
人家丈夫好歹和你也算同袍，怎么，人家死了，汝妻吾养之是吧，你特么的姓高不姓曹。上次去收钱，你睡了一次还不够，还上瘾了？”
说着，他转头问向徐清禳：“老道，你说，犯了奸淫之罪，军规上怎么写的？”
徐清禳心中暗暗叫苦，但现在也不得不说：“斩！”
“来人，就你，你~”
李慕洲一指就指到了汪贵和张林，“你们俩把他拖出去，斩了！朱贵，你去看着，他们下不去手，你来。记得拉远点，别坏了这里的风水。”
见李慕洲动真格了，高四九真的慌了，连连磕头道：“大人，她真是自愿的，我没逼她啊，没逼，你相信我啊，哎，陈黄氏，你说话啊。”
陈黄氏站在人群之前，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冷冷的看着高四九。
“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把人拉出去。”
朱贵走上前，瞪着已经呆住了的汪贵和张林喝道，然后朝两人使了一个眼色。
张林还在发呆，汪贵却有些明白了，推了张林一把，两人来到高四九这里，一人拽着一只胳膊，把他拖向门口。
“李慕洲，你公报私仇，你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是吧。你是不是也看上这婆娘了，你有阿草还不够，你一个小驿丞还想三妻四妾，哎呀，我命苦啊。”
高四九一边挣扎一边哭喊道，“你放了我吧，我和你爹还一起喝过酒呢，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李大人，哥，爷爷~~”
等拉出门外十几步，朱贵让汪贵两人把高四九放下，此时他已经鼻涕眼泪流了满面，见停了下来，嚎道：“兄弟，你放了我，行吗，放了我。”
朱贵戏谑的说道：“放了你，那我不就死了吗？男子汉大丈夫，做了就要认。下辈子别做这么缺德的事儿了。”
“我认什么认啊。”
高四九惊慌的朝四周看去，“这还在驿站呢，你咋这么心急呢，再走几步，咱去西湖边看看。”
朱贵噗嗤一笑：“你还想给自己挑地方呢？别想了，就这儿吧。”
“别啊，朱贵兄弟，咱去长桥，要么去花港观鱼，乾隆爷去过那，咱死那下辈子也能投个好胎。”
“你还想去花港观鱼？要不我带着你绕道西湖那边上岳王庙去？”
高四九点了点头：“行，咱就去岳王庙，我要给岳爷爷磕头，告状，李慕洲不是东西，他不是东西啊，当时我就说他看那娘们眼神不对，朱贵兄弟，你要和阿草说，李慕洲不老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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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四九还在有气无力的嚎着，驿丞房前的空地上，李慕洲威严的扫视了下全场，高声说道：“国有国法，既然当了我的兵，就要按我的规矩来，不管是谁，只要违反了军规，我一律严办！尔等听清楚了没？”
一百多号新兵此时已被吓坏了，有几个胆小的都在瑟瑟发抖，见李慕洲发问齐齐回道：“听清楚了！”
李慕洲满意的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陈黄氏，和蔼的说道：“大嫂，我这么处理，你可满意？”
“大人秉公执法，明镜高悬，当得一个铁面无私，小妇人哪里还有不满意的。”
陈黄氏拉着孩子走上前，朝李慕洲纳了一福，平静的说道，“只是小妇人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大人答应。”
李慕洲大度的抬了抬手：“你说。”
“还望大人放了我的丈夫。”
李慕洲眨巴了几下眼睛，疑惑的问道：“你丈夫不是死在南京城下了吗？”
“大人刚才让人拖出去的正是小妇人的丈夫。”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屋檐下众人听了齐齐吸了口凉气，敢情这事还闹了个乌龙？
陈黄氏站在一群男人中间，毫无惊慌之意，慢条斯理的说道，“当日大人留下了袋米，后来胡大善人又送来些银两，但这只能救我家一时之急。我家中三个妇孺，不能没有男人。两位恩公一去不返，只有他时不时来我家中，送些钱粮米面。
那次是我自愿的，后来我也是自愿的。还望恩公能放了我的丈夫。”
李慕洲脑子已经有点不够使了。
难道那啥真是通往女性心灵的通道，还真有睡服这一说？
不过就凭她这些话，还不够。
他板着脸：“就算是你自愿，他也算以物诱奸，我也要砍了他。这是军中事务，你一个妇道人家就不要掺和了，等下我再送你些银两，回去好生过活吧。”
“既然大人如此说，那小妇人也没有办法了。”
陈黄氏苦笑一声，眼中的目光却渐渐坚定起来，“那明日我就告上钱塘县衙，说当日你回转回来后奸污了我，今日又为了霸占我，借故逼死我的丈夫。”
苏草儿一听，眼睛都直了，怒气冲冲的看向了李慕洲，不仅是他，徐清禳、齐林还有那一百多兵都用疑惑的眼光看向了他。
李慕洲人都快崩了，这女人疯了吧，怎么就惹到我头上来了，连连否定道：“你别乱说啊，她诽谤我啊，诽谤我！”
陈黄氏嗤笑道：“诽谤？大人可曾记得自己所说的话，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到时候我状纸一递，看是信我还是信你？我再问一遍，你放不放？”
“不放！”
“好，今日你不放了我丈夫，我也不想活了，我杀了你！”
说着，陈黄氏从头上拔下发簪，就朝着李慕洲冲了过来，李慕洲见状不对，转身就跑。
两人一个逃，一个追，苏草儿急了，举着一个茶壶就要上去帮忙，就被徐清禳拉了过去，幸灾乐祸的看着两人在那玩秦王绕柱的游戏。
没一会，两人皆是气喘嘘嘘。
“大嫂，咱要讲理，我明明为你主持公道。你怎么就冲着我来了。”
陈黄氏发髻散乱，举着发簪，恨恨的说道：“你无非要用我丈夫的性命扬你的官威罢了。小妇人不知什么对错，也不知道什么军规国法，只知道我已经死了一个丈夫，现在这个，我要救他，救不了，大不了我就陪他一起去死。你到底放不放？”
这话说得苏草儿眼睛一亮，着急喊道：“少爷~”
“等下，等下”
李慕洲摆了摆手，喘了两口粗气，问道，“我也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认他做你丈夫？他真的没逼你？”
“我认！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贪我的身子，可他是真心实意对我好，比你们这些只知道说些便宜话，把我们当讨饭看的正人君子要好上百倍千倍。”
“这就对了嘛！”
李慕洲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直起身子，对已经看呆了的兵士们喊道：“从今往后，她就是你们嫂子了，喊嫂子！”
当看到陈黄氏居然为了高四九有如此的勇敢和倔强，兵士们早就心中对她充满了由衷的敬佩。
当下，齐齐喊道：“嫂子！”
陈黄氏傻在当场，手中的发簪噹的一声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