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礼”之道(求收藏求追读)
“古地府。”
谈及这个词汇,高守庞大的身躯微不可察地抖了抖。
这位赶尸人用铜铃般的大眼睛环视一圈。
诸葛青双手托着脸,眼巴巴瞧着。
孟楠正襟危坐,食不言寝不如坐如松。
姜砚双臂抱胸,靠在椅背上。
都在竖起耳朵等他继续。
于是,高守端起茶灌了一口,拭去胡茬上挂的水珠,续上话题:
“传闻古时,修士们求长生而不得,不知是谁想了一个法子。”
“那就是攻陷地府。”
“经过一番血战,地府的确被攻陷了。可是问题接踵而至,那就是死这个概念直接消失了。”
这句话听起来平平淡淡,便如同《西游记》里的“孙行者勾销生死薄”一样。
但仔细回味,顿觉头皮发麻。
姜砚很难想象,一个没有“死亡”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
是被剁成了肉燥还没有彻底死亡的士兵?还是腐坏到极致也仍旧能行动的走兽?
......
好在高守没有给众人太多想象的空间,轻咳一声打断思绪:
“后来释修的一位高僧以身入地狱,恢复了生死轮转。但自此以来,幽冥也成了佛土,其他道途均不能染指。”
他换了口气,声音放缓了许多:
“不过,幽冥与人世之间,还有一片中间的区域,无形无相,广袤难测,被称作地渊。不供奉释教的幽魂野鬼大都滞留此处。”
“地渊还有一个特点,就是『空无』,无论天涯海角,在地渊之中,不过几息功夫。”
孟楠眉额一拧,忽然插嘴道:“相传在古时,那些出将入相的人杰死后能够继续受食香火,作为英烈鬼雄被大儒召唤,被称为『香火神道』,只是如今幽冥成了佛土,此道也因此断绝。”
听到此处,姜砚心生疑惑,想起旁边的纸片人女鬼:“那容容姑娘不是鬼魂吗…”
“受了冤屈的人,化身厉鬼,凝而不散,这又是另一桩事了。”高守简单解释。
这时,孟楠轻轻缓了口气,面上逐渐浮现出憧憬之色,一双美眸仿佛也失了焦点,仿佛正在眺望一个早已不存在的东西。
“儒经有载,中古之时,儒道最为昌盛。那时圣王治世,城隍神分镇各府,日夜游神昼夜巡视,雷公电母惩善罚恶,下民若有冤屈,可直接到社稷之庙擂鼓,上可达天听,下可达幽冥,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人人有其所、得教化,岁岁无饥馑、丰衣食…”
娓娓说完,她又清清嗓子,将话头一转,问道:“你可知这铜子在民间为何被称为元宝。”
姜砚双指一骈,夹起一枚铜子,就着烛火细细查看起来。
“天元通宝。”
似乎并无什么异样。
这是女帝登基以来,取缔旧钱,强行在民间推广的新钱。
孟楠罕见地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在此之前,民间流通的都是大魏时发行的五铢钱。钱币上只有两个字。但这天元通宝,却足足有四个字。”
姜砚听得愈发云里雾里。
四个字与两个字,好像也没太大区别。
却见孟楠虚指一划,继续道:“一左一右,或一上一下,读起来都不会有问题。”
“可天元通宝这四个字,天元两个字要从上往下读,通宝两个字要从左往右读…而老百姓大都习惯转圈读。”
这番讲解完,姜砚才明白。
对老百姓而言,这四个字就是“天通元宝”,简称“元宝”。
这虽然是个极不重要的细节,可也能体现出,上位者久居上位,很多时候制定政策全靠一拍脑袋。
根本不会考虑底层的实际情况。
“咳。”顺着孟楠的科普,高守望了望窗外,说道:“今天是拜月光节,也是玄阴最鼎盛的时候,刚好可以施展『走阴术』沟通地渊。”
“玄阴。”
姜砚从《皇行纪考》中读到过这个词语。
有星象家认为,除了日月之外,天空中还有一颗大星,名叫“玄阴”。
还有星象家的观点更加激进,认为“玄阴”才是与太阳对应的那个星象。
“玄阴”的寓像是“空”,也即是绝对的虚无。
“统辖地渊的神明是太渊娘娘。”高守用中指蘸了茶水,在桌上飞速勾画起来:“只需以一枚沾染了玄阴气息的铜钱代替『供奉血食』,再念诵《太渊娘娘本愿经》,就能暂时沟连地渊。”
“如果有哪个地渊中的阴物愿意回应你供奉的血食,就会主动成为你的走阴信使。”
“该如何让铜钱沾染玄阴之力。”姜砚问。
“沐浴月光,浸水不沉。”高守简明扼要地作答。
“今天只需要一两个时辰便可。”他又补充道。
姜砚将目光投向窗外,望了望悬在中天的明月,又抛出了另一个问题:“地渊里都有什么。”
他可不想召唤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高守哈哈一笑,道:“不用担心,地渊里最多的,是阴马、腾牛、人面芝这三种生物。”
“阴马者,风也,表现为穿堂风;腾牛者,躁也,表现为东西无故落地;人面芝,霉也,表现为食物突然腐坏发霉。”高守耐心解释,“此外,你召唤出的阴物,除非其可以显现,否则其他人也瞧不见。”
这些都是日常生活中常见的现象,原来大都是此等阴物引起的。
姜砚想起昨天高守唤出的那阵阴风,这才稍微宽心,念头起伏间,又问道:“这『走阴术』是否也属于『香火神道』的一种?”
高守微微颔首:“然也。所谓『香火神道』,升玉坛,祭先祖,呼英魂,是儒道『礼』术的范畴。而『走阴术』为古之道礼的一种,脱胎于儒道,亦是其延伸。”
孟楠叹口气,沉吟道:“也正因此,君子六艺中,以『礼』艺最为倾颓,如今正是礼艺崩坏之世。”
几个人又用了些酥饼,便各自回房,准备明天对蛇九的突袭了。
姜砚行至门外,但见明月中天,洒下一地茭白,鉴人眉发。
他从怀中摸出一枚铜子,又盛了杯水,端端正正放在月光之下。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铜子映出一抹青光,果然自水中浮起。
姜砚又额外泡制了十余枚,以做备用。
脑海中同步出现了进度条:
“走阴术:0/10。”
从进度条也能判断,这就是个江湖小术,基本没什么危险性。
甚至比做饭还简单。
回到房间,姜砚将门锁好。
高守已经叮嘱过他,如果遇到什么不可控的情况,就大声呼喊。
几个人就在隔壁。
按照高守所传授的方法,先在房间的四个角落点燃四支蜡烛。
然后用朱砂在地上勾画阵法。
最后,将铜子置在阵法正中,念诵《太渊娘娘本愿经》。
“果然…”
随着咒语声响起。
房间内凭空刮起一阵阴风,灌入脖颈,凉飕飕的。
就仿佛有一只冰冷的手扣住了脖颈。
但很可惜,接下来就没有动静了。
冷风歇后,一切归于平常。
前九次都失败了。
“走阴术:9/10。”
姜砚望了望脑海中的进度条。
第十次点燃蜡烛,放置铜子,念诵咒语。
随着《太渊娘娘本愿经》的最后一个字消融在房间中。
“走阴术:10/10。”
“成了?”姜砚长吁一口气。
可就在这时。
整个房间激荡起飓风般的阴风,宛如地龙翻身,将桌椅床铺全部震得左右摇晃。
姜砚勉力稳住身形,目光向前,发现角落里的烛光已不知何时发生了变化。
豆大的烛光被放大了无数倍,转为殷红的血色,熏熏然明灭,宛如一只猛兽的眸子。
“诸葛青!顾头儿!高守!”姜砚毫不犹豫,出声大喊。
他用力推门,但房门如山般沉重。
他出声大喊,可声音旋即被呜咽的风声吞没。
随着那股冰冷的寒意愈来愈近,身前传来空气撕裂的声音。
一个念头闪电般照亮脑海,姜砚突然意识到,由于“大器晚成”命格的作用,自己做什么都会有所成,并且是大成。
或许,也包括术法神通。
现在,不知道什么东西,正在被他从地渊中召唤出来。
在他的目注下,一只素白纤细的手刺破虚空,出现在半空中。
那只手微微颤抖,然后像是抓窗帘一般,一把扯住了旁边的空气。
“撕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