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人就是江湖
冯焱领了工钱，正要赶回出租屋，没想到迎头撞见了高不寒。
老高张口吐出一个烟圈：“冯老弟，咱哥俩去镇上整一杯？”
冯焱瞅了瞅他，笑道：“你下午不是还有场戏？咋滴，钱不挣啦？”
“啧，天太热遭不住。”老高嘿嘿一笑，露出俩大板牙：“我给推了。”
冯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这月份的砚海没雨没风最是难熬，站着不动也挡不住的浑身冒汗。
他朝阴凉处挪了挪，语气闷闷道：“这可不像老哥儿平时的作风。”
老高道：“现在年纪大了嘛，大太阳又毒。上午在室外骑了半天的马，差点儿晒掉一层皮。走吧，一起去喝点儿，消消暑气。”
冯焱深深看了高不寒一眼，老哥儿什么意思他自然明白。
本来好好的拍戏，谁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老高不就是怕他心里有疙瘩，想要开导开导他嘛！
要不就他那跟牛一样壮实的身体，还能禁不住大太阳晒？
昨天的戏份不比今日更累？
冯焱也不好再继续推辞，太坚持也不是好事儿，力度过了容易得罪人。
于是点头道：“那成，镇西头的福来顺，我请老哥儿搓一顿。”
高不寒哈哈一笑，拍着后座豪气道：“上车！看老哥儿带你兜风！”
“我靠，一辆二手电驴有啥好嘚瑟的，特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屁股底下是台铃木RG500呢！”
铃木RG500是一九九零年上映的电影《天若有情》中华仔的座驾。
可能很多人已经不记得华仔带着吴倩莲在高架上疾驰的一幕，但当“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他牵引你的梦”的歌声响起，眼前总会浮现华仔扛着桌子砸婚纱店的画面。
《天若有情》曾在棒子国连映九个月，影响整整一代人。
据说这部电影上映之后，有人掏出五十万，只为买一台电影同款摩托车。
可惜老高不懂这个梗，让冯焱有些怅然若失。
不久之后，两人一起走进福来顺。
别看招牌上的三个字很大气，其实这就是一家小餐馆，主打量大，菜品大多重盐重油，价格亲民，深受贫苦大众喜爱。
这会儿正是饭点儿，大厅内人头攒动。
老高扯着嗓子喊道：“老板，还有空位没有？”
胖胖的老板娘拎着抹布就迎了上来：“实在对不住二位，能坐的地方都满了。不过您要是愿意等，我估摸着最多也就三五分钟的事儿。”
老高的视线从四周咂摸了一圈，发现老板娘说的不错，有好几桌的食客基本到了尾声，这才点头道：“我们兄弟到外面站一站，待会儿有了位置可别许了别人，一定要给我哥俩留一留！”
老板娘笑道：“好嘞，您放一百个心！”
冯焱两人从店里拿了两把椅子，寻了个阴凉地儿坐下。
老哥会享受，顺带还搂了个小圆凳用来放脚。
“冯老弟，今天的事儿我听说了。”
高不寒咔嚓一声打开打火机，凑到烟头上边点边说：“老周做事不地道。”
“他想在导演面前露脸是他的事儿，自个儿若有本事尽管去使，他不该拿我兄弟当垫脚石。”
“有好处就上，没好处就躲，这孙子演了几个小角色，还真拿自己当腕儿了！”
冯焱饶有兴致的瞧了他一眼，笑道：“怎么，老周找你当中间人来了？”
老高哼了一声，不屑道：“他也配？我老高在这儿摸滚打爬了近十年，认识的、不认识的哪个不说我老高够哥们儿、讲义气？”
“就这帮缺德带冒烟的玩意儿，敢到他高大爷跟前提这事儿？看老子不吐他一脸！”
“冯老弟，咱哥俩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说你这人喜欢将心事儿埋在肚子里，但老哥是真拿你当兄弟看。”
“哥哥帮你牵线拉的活儿，这冷不丁的出了岔子，我得给你有个说法。”
冯焱摇头道：“老高，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哪能你费心费力，最后还要落埋怨的道理？”
“我遇到老周和董丹丹，那是我命运不济，该有这么一劫，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能帮衬着让我进组，这情分就到了。”
老高正要搭话，老板娘忽然掀开帘子走了出来：“有地儿了、有地儿了，里面有空调，赶快进来凉快凉快——这外面，怕不是得有四十度了吧？”
老高大声道：“天气预报说了，今天全市最高气温三十九度。老板娘，你再造谣，小心被请去喝茶！”
老板娘混不吝道：“那倒感情好，我正想躲几日清闲！”
冯焱趁他们说话的功夫点了几个菜，又到冰箱里拿出几瓶啤酒，砰的一声启开，给老高和自己各倒了大半杯。
“老哥儿，走一个！”
半杯凉啤下肚，仿佛浑身的疲惫都溶解了似得。
老高深吐一口气，感慨道：“爽！特么的这才叫生活！冯老弟，你进行时间短，可能还没感受。娱乐圈可不单单只包括那一小撮的明星大腕，我们这些死跑龙套的也是其中一份子。所以该有的龌龊，我们这一点儿也不少，只不过没成名没人关注罢了。”
冯焱脱口而出道：“这就是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
高不寒神情一怔，端起一次性水杯咣咣咣灌了三大口啤酒。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妈的这话说的真特么好！”
老高举起酒杯：“冯老弟，老哥儿敬你一个！从这句话就能看出来你跟老哥儿不同，我是做做白日梦顺便挣点儿钱养家糊口，你是有真本事的，早晚能出人头地。”
冯焱跟他轻轻一碰，笑道：“那就借老哥儿吉言！话都在酒里，咱哥俩干一个！”
转眼间一瓶酒下肚，冯焱正打算喊老板再上两瓶儿，兜里的手机叮铃铃的响了起来。
他拿出来一瞧，发现是娅娅姐打来的。
想到腿伤未好的程娅，冯焱原本就不多的酒意瞬间退的一干二净：她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不会出了什么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