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公主出走

在苏末末和胡兮兮、顾春生相处甚欢的那段时月里，王城公主的寝殿里乱了套了。公主的服侍丫头们跪了一屋子，时不时的，就要接受从里到外、从小到大的一沓子接一沓子的问话。这不，现在又轮候到公主宫里主事聂嬷嬷的问话。

公主贴身甜甜、蜜蜜正一脸泪水抽抽搭搭地在聂嬷嬷的诱导下，倒出些公主近来霉芝麻烂谷子的琐碎。据说，公主在白少主走后，日日在白少主幕遮殿里倒腾，倒腾倒腾，人就不见了。白少主确实是在公主及笄之礼当天就外出了，公主也确实来往在白少主的临水殿。

然而，无论谁来问话，无论是先前，还是这隔着了大半个月以后，问来问去，也还是这些千篇一律的话，当然于事无补。

让这些老老实实的丫头们照顾这满脑子都是机灵的公主，确实也是为难了些。一路相伴以来，公主的离家出走的戏码，也从来没有少过。后来，年龄渐大，才稍稍收敛了。想着，刚办了及笄礼，接着便是看帖相看寻个如意郎君，她们的使命也就是完美收官了。眼看着宫里的储秀要排上日程了，她还来不及和公主商量着去学哪门子手艺，找哪些伴读，谁想，这节骨眼上，又出溜了。

其实吧，学不学又有什么重要的，公主自小到大，又真的认真学过什么呢，那些个技艺计划，多半是刚开头没多少时日，就自然没有下文了。四处延请的宫廷王师，没有几个能在公主那里过上几招的。倒是在园艺上，公主能显出不一样的悟性。大约，轻衣少主在，公主还能维持个囫囵样。只是，轻衣少主在王宫的时日每个月十指也是数的过来的，公主的学习也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城主和夫人常年住在云城，只有特殊的日子，城主和夫人才赶回王宫。眼下的王宫，除了储秀一事，依旧由城主夫人操劳，其他的职事大大小小都由轻衣少主主持。听说今天是储秀大选收官的日子，城主和夫人一早就从云城赶回来，此刻正在正殿和宫室坊厅各大坊主商量储秀的安排。

聂嬷嬷原来还指望，公主是溜出去寻城主和夫人去了，但公主自及笄礼后就消失不见的消息早已经发往云城，眼下城主和夫人已经回来，轻衣少主不日也将回王宫，却都没有公主影踪的片字只语，这回怕是为难了。

如此，聂嬷嬷唉声叹气，捂着胸口，一步一顿地朝城主和夫人宫室移去，一路上想着如何才能找回公主。

聂嬷嬷进去的时候，大殿里呈现出许久未见的热闹。宫室坊厅各大坊主都在，茶艺坊主顾起岚正在煮茶。聂嬷嬷的来意早已经让正殿官长代为禀明，夫人倒是一贯的从容，见惯不惯了，让聂嬷嬷坐下，慢条斯理看茶，问些近日各宫室坊厅的进展。似乎，公主的出走是出走，嫁人，还是照章办事，不会耽误。聂嬷嬷就更愁了，到时候日子到了，公主人还不知道踪影，可咋向全城百姓交待。

夫人看着一筹莫展的聂嬷嬷，不觉笑了，“聂嬷嬷，好好喝茶。茶艺坊主顾起岚的茶以后可不是那么容易喝到手的，这回，她可是来向我告假的。这以后可长一段时间是喝不上了。”

茶艺坊顾坊主一笑，“夫人言重了。倚仗城主、夫人和各位的看顾，我们顾家少主已在园艺坊待了一段时间了。他园艺茶艺俱是在行的，若是王宫人手紧，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可以让我们顾家少主来茶艺坊接应一段时间。届时，起岚回来，一定不遗余力继续侍候好各位的口味。”

夫人清了清嗓子，宫室坊厅最近可招了不少新人，吩咐教养官长们抓紧些，多下些工夫，一年也没有多长时间，自然，时间到了，人就培养出来了。起岚愿意让顾家少主出来出力补缺，不给王城添负担，这用意自然是好的。只是，顾家少主接应我们的茶容易，但顾家少主即已经在园艺坊主事，自有园艺坊学官教养要承担，若是再兼下茶艺坊的话，那就太为难年轻人了。起岚告假的这段时间，茶艺坊的教养工夫，赵嬷嬷亲自领了安排吧。

赵嬷嬷也就理所当然地应允了下来，以赵嬷嬷雷厉风行的手法，茶艺坊顾坊主倒也免了后顾之忧。

再好的茶，也治愈不了聂嬷嬷的忧心忡忡。可眼下，聂嬷嬷也就只好自己琢磨着再从哪里下手，把公主给扒拉出来，第一要紧的，便是别遇上什么歹人。但夫人不置可否，在这王城脚下王宫里外，有什么歹人！似乎只要公主不为非作歹祸城殃民就不错了。

聂嬷嬷从夫人宫里回来，除了让丫头们在王宫宫室四下找寻，便是让贴身丫头们在城门口公主喜爱出入的城店附近徘徊，免得流落在外的公主无力回家。

就在聂嬷嬷六神无主里外东遣西派的时候，城主传话来，让聂嬷嬷留心下公主闺房动静即可，不必去干扰宫室坊厅的新学士们的教养，至于公主，他另安排人来寻。

城主和夫人这一来一去，公主的下落大约是八九不离十了。聂嬷嬷这才放下心来，收回一颗窜出去老远七上八下的心，扎扎实实着手安排上一年后公主的婚事来。

对比自及笄礼后王城夫妇离宫、公主消失不见又渐渐沉寂的王宫内室，各大宫室坊厅因为新人的到来，十分热闹，连一向素净的茶艺坊也显示出腾腾生气。

苏末末渐入正轨的茶汤，慢慢收获了官长们的称许。她的名字，也偶尔能与丘馨玥比肩。一日，散课后，苏末末照样留了下来。丘馨玥竟然也没有离去。丘馨玥没有离去，她那些左簇右拥的爱戴者们，也就跟着留了下来。这让苏末末和胡兮兮十分意外。

这种意外没有维持多久，苏末末和胡兮兮就有了新的担心。不仅茶叶不够用了，似乎炭火的量，也刚好够茶室课用，不会剩余多少。如果丘馨玥她们多煮一次茶，那给苏末末和胡兮兮余下的炭，就所剩无几，够不上两人各煮一次的。

苏末末内心叹气。

只好早早收了工。

尔后的很多时候，茶室都人头攒动，让上课的女官长们十分欣慰。

苏末末便多出了不少时间。和胡兮兮在寝园里外闲逛了三天后，苏末末决定去藏书阁看看书应该也不错。胡兮兮陪着苏末末到了藏书阁门外，怎么也不肯进去，“我看着书我就头疼。”只在藏书阁外的园子里荡秋千，苏末末没有法子，只好自己进去。

藏书阁里竟然什么书都有，关于种茶、养茶、做茶、泡茶……种类十分齐全。来得多了，苏末末、胡兮兮和藏书阁的看门人洛老头熟络起来。

苏末末看书的时候，胡兮兮逛到不想逛了，也就跟着洛老头在那里就着小火炉煮茶喝茶。洛老头笑胡兮兮，“小丫头，你自己是茶艺坊的学徒，还来蹭我的茶啊！”胡兮兮两眼一转灵光忽现，“洛老头，那我们以后泡茶给你喝？”

开始，胡兮兮还能安静地给洛老头煮几壶茶，但坚持下去可不是胡兮兮能干得长久的事。没过几天，热度下去了。煮茶的事就落到了苏末末肩上。

苏末末自然明白胡兮兮的用意，便把每日课堂剩下的茶都悄悄打包了，带到藏书阁，一边看书一边练手艺。洛老头很是体会得到苏末末的用心，一边喝茶，一边提意见。

一日，苏末末和胡兮兮从藏书阁里回去寝园，遇到了好久没见的顾春生。胡兮兮一脸惊奇地看着顾春生，私底下悄悄问苏末末，“你以前的茶艺都是他教的吧？”

苏末末一脸惊愣，“都是他喝的，他哪里会，他会种花而已。”然后悄悄压低声音，“他种花也没有我好。”

胡兮兮一脸惊异，“怎么可能！顾春生可是西城顾家的人！”

苏末末奇怪地打量顾春生，实在没找到顾春生脸上西城顾家的标识。胡兮兮打了一下苏末末的手，“你看他的腕带，是不是绣着西城顾家的茶花图？”苏末末这才注意到，她曾经觉得别扭的那个腕带上的绣工，竟然真的是一朵精致的茶花。她以前只是觉得有点别扭，但也就在眼睛接触的一刹那，随后自己忙于煮茶，也就又忘了。不过，西城顾家那么大，不是人人都擅长茶艺的吧，胡兮兮大惊小怪罢了。

胡兮兮一脸无奈，“也不知道你这十几年在王城脚下怎么长大的！你不知道顾家只有家主接班人才够得上春字辈的吗？”

苏末末这才觉得有点不对，西城顾家家主接班人，春字辈，那不是以后的顾家老大吗？那似乎也是城主夫妇给公主商议的待嫁人选之一？

苏末末盯着顾春生的眼睛忽然变得凶狠，心里思虑着，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让顾春生认出了端倪，还是，只是巧合？

顾春生一脸无辜地看着苏末末突然就恶狠狠的眼光，却没有半点心虚，“哦，以前啊，我看你在那里煮茶，突然就想喝茶。你知道，我在园艺坊，是没有茶喝的。你们茶艺坊的茶，瞧着比较诱人，所以，进去讨一杯茶喝。”

苏末末想起他如牛饮水的喝茶法，顾家家主之选的顾春生怎么可能不会茶艺不会鉴茶，他竟然也喝得下去！

苏末末拉着胡兮兮扭头就走。

顾春生满脸无奈，“喝你那么多茶，给你一包茶叶意思一下。”

苏末末顿住，顾家的茶叶，不要白不要。转身过来，伸出手，“拿来！”

这回轮到顾春生呆住了，“好久没有见到你，今天，没有带在身上。你平常下课了去哪里煮茶？我带去给你啊？”

原来是一张空头支票。苏末末转头便走了。

胡兮兮被苏末末抓着，扭着头，和顾春生一阵比划，也不知道他到底懂了没有，就被苏末末快步拉走了。

顾春生停住脚步，望着逐渐远去的背影，清隽的脸上生出几许笑容。随后，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包茶叶来，掂了掂，心情十分畅意般，往空中抛了个弧线，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