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战争余罪

在双方各怀心思的情况下，一个美丽的误会就这样产生了。拜恩甚至还在想着如何通过别的方式来补偿归终的损失。

因此，第二日他向少女透露了自己能直接感知地脉流动的天赋，并告知她目前村镇大致一切安好的现状。这使得归终可以在途中临时改变策略，开始以扫清迁徙障碍为目的，一路扫清荡涤过去。

得幸于拜恩感知范围极其广阔，且一到群星之夜便有额外加护的直觉指引，在搜寻的效率与精度这一块上鲜少有人能够匹敌，进展也算得上是尤为迅速。

而归终本想延续她的一贯风格，不过在前者的反复劝说下，勉强是将单纯夺人钱财的贼寇剔除自己的必杀名单。

但见色起意者，大都是饥渴许久的流民与匪寇。他们久居于山林野道，忽而眼前出现了个如谪仙子般的绝色少女，怎可能忍得住冲动。所以一般在直面对归终时，脱口而出的语言具有相当意义上的本地特色，并且都比较......原始粗犷。

一般当拜恩看到少女冷若冰霜的淡漠神色后，他只得下手更快一些，省的让这些人感受被尘土活埋，窒息而死的痛苦。

几日后的夜里，拜恩正向归终请教着此地独有的机关术与各类仙法奥妙，却倏然间感知到，西北方距此百余里路的土地上升起了一股蕴含着憎恶与仇怨的不祥气息。

“怎么了？”

见他神色不对，归终将画图教导所用的树枝折断，随手抛在了一边：“你这表情，看来是又有坏事发生？”

“跟上我，带你去见证魔神终末之后的姿态。”

拜恩面色阴沉如水，在不明所以地抛出这句话后，就领着归终向感知中的方向疾驰而去。

远方，昏暗的暮色天际被熊燃的火光映得通红。在疯狂之心的扭曲下，一座与世隔绝的小小村落，此时已化作完完全全的人间炼狱。

堆积如山的残肢与涂抹于地的血泪，自稚幼孩童到健硕村夫无一幸免，尽数成为了战争余罪下无法超脱的冤魂。

作为祸首的长刀被握在一个双眸混沌的男人手中，他身上久经百战的铁甲本该畅饮敌人之血，却因失去了荣耀的光泽，变成屠戮无辜者的帮凶。

一个尚且年轻的异乡盗寇将不住发抖的身体藏身于后方的破缸中，唯有那双清澈的眼睛呆滞地目睹着这位披荆带甲的武者将所有百姓屠戮一空。

他本只想做些小偷小摸的活计，让自己能够美美地饱餐一顿，度过眼下艰难的岁月。可等待的时间太过无聊，腹中空空的烧心感更是难耐，不多时就陷入了昏睡。

直到哀嚎与咒骂将其从睡梦中唤醒，他才透过破洞的缸壁，亲眼见证了一切的发生。

然而，那武士并未就此远去，脑中又一次响起了不明来源的恶毒呢喃，指引着他前去此地最后藏有生机的地点。

“欸？欸！”

眼见那染血的武士向着自己缓步走来，年轻盗寇手忙脚乱地从缸中爬出，待他再次抬头一看，那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已近在咫尺。

“老爷！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吧。我下次再也不做这等偷鸡摸狗之事了。”

本想逃跑的盗寇却惊恐地发现，因蹲伏太久与过度恐惧，双腿此时变得不听使唤，只好涕泪交加地下跪哀求。

在死亡的阴影下，他猛然想起在风雪交加的故乡中，表示臣服的其中一项姿态是亲吻靴子。年轻盗寇六神无主之下，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够理解，便要遵从本能，俯身去做。

被怨毒遗恨所吞噬的武者自然生不出怜悯之心，那张木然的脸上甚至看不到波动。他僵硬而稳定地举起长刀，作势欲斩。

“这是什么邪祟？不对......”

清脆悦耳的疑惑声自武者的左侧传来，旋即一阵无风自动的大片尘埃汇聚一处，在附着的同时锁死了他挥下的右臂。即便恶念再如何催促驱使着这副无智的身躯，也撼动不了这看似微弱的尘埃凝体。

在一旁的拜恩双眼绽射光彩，眨眼间就洞悉了武者全身状况。但他却轻叹一声，说道：“送他往生吧，我已无能为力了。”

“好。”

归终楞了楞，貌似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拜恩如此干脆果断地说出无能为力的话来。

但她也不生疑，袖臂一展，尘土霎时变了形体、换了方向，在武者的脖颈上聚成了一道圆箍，随即稍稍用力就使其窒息而亡。

拜恩立即同步跟上，一朵掌心处泛紫的星炎被他射出，吞噬了将将倒下的躯体。下一刻，便有股以纯粹怨念所化的黑气在星炎的灼烧下，化作一缕青烟泯灭在了天地之间。

望向不远处村庄的一片惨剧，少女沉默了半晌，低声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那是什么了吧？”

“在我的家乡，这个被称作祟神。也就是所有魔神死后，残渣所化的余怨。”

归终显然有些失落，不再继续向下接话。即便她已从这熟知的气息中隐约得知了其中真相，可在拜恩实际说出后，却还是难以接受。

那被双方共同忽略的年轻盗寇侥幸死里逃生，眼睛方才渐渐恢复清明。他心知面前这容貌非凡、掌握仙法的青年少女正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本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当地理念，他一时飘飘然，觉着自己多半是仙缘将至。

只是不知道，假若这次又要表示臣服的话，又该对谁作出家乡的礼仪？

他的眼睛在两人身上身下偷偷扫了扫，几乎是顷刻间就做出了决定。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一定会选择那位少女，毕竟那样自己也不算太吃亏。

然而，拜恩与归终怎会看不出偷盗者的身份？不过相信应受惩罚他已确实收到，也不必再次出手了。

因此在其沉迷幻想期间，二人便早早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