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一鲸落而万物生
河谷地修道院。
这座世人尊敬的慈悲之人清修之地，早就换了一副模样。
雕刻着救苦救难神明的木头画像前，一只修道士打扮的活尸，缓缓挪过自己的身体。
它趴在木栏杆上，向下望去。
成片成片的活尸，在空地上活动，不时抓来一只野鸡甚至是一个倒霉的路人。
只隔着一道墙，另一边的愚昧信徒们，齐齐跪在地上，高呼“感谢圣者”。
过热的信仰遮蔽了他们的眼睛，偶尔播撒的圣者“恩惠”，更能使让他们激动得发狂。
但他们口中的无上“圣者”，此刻的处境并不好。
“你犯了太多的错，圣者，”长着尖耳朵的半精灵老者，语带讽刺，“你几乎毁了我在此地的布局。”
坐在床边的圣者，露出久治不愈的腹部皮肤。
上面的三道爪痕已经流脓，散发恶臭。
“我不需要你来管我的事，老贤者，”圣者还是披着她的黑袍，“我只要你来治好这该死的伤口。”
老贤者面色不悦：“你甚至都讲不清楚，是什么东西袭击了你，让你的伤口换了三种伤药，足足过了两周都无法痊愈。
你一会儿说，是只巨大的吸血蝙蝠；一会儿又说，那是个光头、高大但瘦削的雄性人类。我从未见过有这种生物。”
黑袍人冷哼了一声：“也许是你的书读得还不够多，见识还没你自己吹嘘得那么广博。”
老贤者的脸色更冷淡了：“你说，这种吸血生物只有二阶，却让它伤了你；现在我告诉你，如果它有三阶的实力，即使是这样一道伤口，也足够让你流血而死。你的血液几乎失去了凝固的天性——你能明白我在讲什么吗？”
半精灵老者的一只手中，涌现起绿色光芒，让黑袍人的腹部伤口一阵蠕动，挤出一滴鲜红的血。
“这就是罪魁祸首，”老贤者看着这滴似乎有自由意志的鲜血，“那不明生物，在伤到你的同时，把它自己的一滴无主之血，灌进了你的血管里。”
落到地上的鲜血，忽然膨胀起来，化作一只幼小的蝙蝠，就要飞向窗外，却被老者一只手捏成飞灰。
黑袍人的伤口瞬间痊愈了。
老贤者感受着手上的余温，若有所思。
他的身后，四个全副武装的半精灵战士默然站立。
“先前我给你一个诅咒池，”老贤者严肃地问道，“现在，你告诉我，我给你的是什么任务？”
黑袍人恨恨地说道：“杀光所有人类！”
啪！
老贤者一巴掌扇下去，打得黑袍人脸部变形，整个人直接从床边摔到地上。
他向前两步：“是在这里，建立起一个足够强的伪装势力，作为我们复兴会的一个据点。”
老贤者继续问道：“你在这里停留了两个月。告诉我，现在你最大的敌人是谁？”
黑袍人捂着自己的左脸：“人类。”
啪！
老贤者又是一巴掌，把黑袍人再次扇倒在地，撞碎了旁边的一把木椅。
他说道：“你现在的敌人，既不是那伽马王室的逃难王子赫尔曼，也不是那些打秋风的锡兰边地贵族。而是，锡兰王国的哈兰德子爵，和他手下的牙刃狼哨兵！
那些哨兵是最聪明的劫匪，知道怎么从一个覆灭的王国身上夺取足够多的利益。而你，蠢得无可救药。”
“怎么，”黑袍人咬着牙，“你这是怪我手段下作了？复兴会下毒害死伽马王国的国王，还伪装成奸杀公主的模样，让捏造的王室丑闻满大陆流传！
然后，由此颠覆了整个王国！
我知道是你干的，贤者，肯定是你！我们又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你蠢得像个孩子，”老贤者蹲下来，用粗糙老迈的手掌，温柔地抚摸着黑袍人发红发肿的脸，“你本来有无数种更好的办法，将逃难王子收归己用。
你大可以用教派圣者的身份，接近赫尔曼，然后暗中放点慢性毒药。
等毒发，你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抓住这逃难王子，浸泡到诅咒池里——我知道他有王室的退魔血，诅咒很难生效；
但血脉的力量是有限的，他每时每刻都在承受诅咒的侵蚀，又能扛多久？到时候，你就有了一个四阶的，而且还残留着退魔血脉特性的强大亡灵手下。”
黑袍人怔怔地看着他：“现在还有机会，那人类身边的力量少了很多。”
“不，没机会了，赫尔曼必然已经警觉，并且视你为敌。贸然抓捕只会损失自己的力量，”老贤者的老手拂过，让黑袍人脸上的伤势恢复，“海里有种叫做‘鲸’的大鱼，等它死了，巨大的尸体能滋养海底的众多生物。伽马王国就是这条大鱼。
我，你，复兴会的所有人，还有锡兰边地贵族们，那哈兰德子爵，都是尝试吃掉利益的海底游鱼。
在河谷地这里，你，逃难王子赫尔曼，还有哈兰德子爵，就是吞噬营养的最大三条食肉鱼。
我已经帮你击退了一波牙刃狼哨兵的进攻，接下来的时间，他们会小心行事——而这，就是你扩大势力的最好时机。”
黑袍人问道：“那为什么，我们复兴会，不像做掉国王一样，干掉哈兰德子爵？”
老贤者叹了一口气：“分食猎物最好的局面，是斗而不破。食肉鱼们互相攻击，只会便宜了别的生物。哈兰德子爵显然懂得这个道理。
只要你遵循我的指导，将本地的智慧魔物聚集起来，哈兰德子爵就会盘算可能的得失，然后放弃直接对你发动进攻。
如此一来，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你这是在与人类合作，”黑袍人喊道，“哈兰德子爵是个人类，你却是上古精灵的后裔！”
“那又如何？仇恨不是动力，利益才是，”老贤者笑了笑，“我不介意与哈兰德子爵以朋友相称，推杯换盏，只要他能给我最大的利益。你听明白了吗？”
黑袍人慢慢站起来：“贤者，屠灭人类的魔灾，什么时候能到来？”
老贤者保持着微笑：“如果按照规律，还有十年；但如果我们复兴会操作得当，就能让魔灾在五年内，甚至在第三年到来。
那时，人类实力大降，我们这些上古精灵的后裔，就有机会崛起，再次统一整个大陆。
像你这样的据点，就是我们复兴会领导的复兴起点。”
半精灵老者脸色突然变了，再次甩出一记巴掌：“这是赏你先前的蠢问题！”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