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残局
形如骸骨的老贵族，仰面倒在地上，身上满是血污，旁边是他已死的马。
手上绑住剑的布条依然没有松掉，那样坚实，似乎要刻进苍老的骨头里。
“鹰身女妖是懦弱的东西，”老贵族用喑哑的声音说道，“它们有女人的心，小鸡一样的腿。”
他的剑，刺穿了一只鹰身女妖的头部，此刻还挂在上面。
“爵士，你要挺住。”少主蹲着，撕开老贵族沾血的腹部衣物，却看到了一个骇人的血洞。
一定是黑袍人半精灵的长箭——从老贵族的腹部穿过，让他摔下马。
“少主，不要为我浪费时间了，”老贵族还有说话的力气，“自从我摔下马，就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他转过头，看着骑着巨狼的李诺：“啊，我们的英雄真是威风，嗬嗬，我也想过骑狼，那是在年轻的时候，年，轻时。”
“……哈兰德队长，霍华德大人，啊，我的身体好热，好热，准是害了热病啦。热得就像维亚港，从更南方运来的姑娘，火热火热的。”
老贵族说着说着，双眼翻白，明显开始神志不清了。
他把少主和李诺，认成了他们的父亲。
“国王举办的，比武大赛，我还要再参加一场，哈兰德队长，”他握紧了少主的手，“我还要报名，队长，我们边地人，怎能输给王城的公子哥？”
“你还有机会的，”少主双手抓着老贵族的握手，那么紧，就像抓着他飘摇的灵魂，“我这就为你报名！你还能参加赛马大赛呢！”
“还有，还有……射击浮木的弓箭大赛，啊，我射了三箭，只中一块从上游，飘下来的浮木，输给了北地的野猪骑士。野猪骑士，他，绰号野猪，跟野猪一样胖成球……
霍华德大人，你的箭术不错，你应该，再和他较量——”
老贵族脑袋歪斜，断了最后一口气。
“统帅？”一名哨兵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李诺，他是我父亲最忠诚的手下之一，绰号‘勇敢者’，”少主站起来，脸上满是悲伤，“我年幼时，他曾带我猎熊，后来被我的父亲愤怒地关进监狱一个月。
他多次说过，不想虚弱地死在床上，现在他如偿所愿了。”
赫尔曼的头上缠着绑带，走过来：“命运眷顾勇敢之人，牙刃狼家的少主。战死沙场，是这老人最骄傲的死法。”
“也许你说的没错，赫尔曼王子。”
少主看向李诺，伸出一只满是伤痕的手：“重新认识一下吧，李诺爵士。我是林顿·哈兰德，牙刃狼家的继承人，子爵之子，贝蒂长兄。我为我之前的轻慢态度，向你道歉。你和你的魔物部下，在战争中非常勇猛。”
李诺握住了林顿·哈兰德的手，看着这张酷似贝蒂的脸：“不必道歉。战争虽然结束了，但还有一整个战场需要清理呢。”
“你说的对，李诺爵士。”
……
天空飘着雪花，遮盖了地上触目惊心的可怕景象。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战后统计，他们抓到了四百名各种族的俘虏，消灭了超过两千五百个，包括活尸在内的敌人。
但边地联军，自身也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兵力，他们是父母的儿子，妻子的丈夫，孩子的父亲……
木匠之子，刚娶了媳妇的准骑士，有两个襁褓中的孩子的老兵，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女扮男装的巾帼勇士……
即使是装备更加精良的贵族和骑士们，也损失了近四分之一的人。
北部修道院的残部，在大军到来时立刻放开拒马，举手投降。
李诺所在的暗夜领，分得了四十枚金币，以及六十人的过冬口粮。
加上之前的赏赐，以及事后的统计，这场大战，他获得了：
五十名地精俘虏，一百名流民，一百六十人份的过冬口粮，七十枚金币。
此外，还有那美艳的半精灵女奴，以及垂头丧气的半兽人迪奥。
整个暗夜领的领民，只有后来加入的两个猎户之子因狮鹫偷袭而不幸丧生，其他人因为紧跟莎莉的后勤队，并没有受伤。
“该回去，把上古精灵的多功能古树种下了。”李诺想着。
一层薄雪，覆盖了战场。
他觉得浑身发疼，尤其是侧腰那块疼得厉害。
低下头，原来是亡者甲的那个部位已经穿了孔，看样子是黑袍人圣者射倒马儿的长箭造成的。
“你把一切都毁了，”半兽人迪奥垂着头，“你们把一切都毁了，李诺。”
“我不想给你戴上镣铐，迪奥，”李诺说道，“你也看见了，那穿黑袍的半精灵，是怎么无情地将所有人杀死，转变为活尸的。
我让领地接收了一批地精作为新居民，尝试一下魔物与人类实现真正共存的方法。
我需要你，迪奥，我的朋友。也许你能胜任，管理这些新居民的工作。”
迪奥抬起头：“你是认真的，李诺？”
李诺答道：“那还有假？”
他露出了笑容。
笑着笑着，眼前开始恍惚。
那支箭……有毒？
耳边传来迪奥惊恐的喊声：“你怎么了？李诺，李诺，李诺！你醒醒，你醒醒！天杀的，来人啊！医生！医生！他昏迷了！”
女猎魔人抱住了从巨狼背上倒下的他：“李诺！睁开眼睛看着我，李诺！”
然后是血族管家的低声说话：“伤口在侧腰……嗯，复杂的诅咒，但诅咒受到了不明的抑制，不会致命。”
……
某地，复兴会据点。
一个身上穿着花鸟虫鱼纹路铠甲的半精灵战士，恭敬地推开藏书室的门。
半精灵老者，正戴着古朴的木框眼镜，坐在椅子上查阅文献。
“贤者，”半精灵战士说道，“‘圣者’死了。”
半精灵贤者翻着一本纸书问道：“蠢货，蠢货。蠢货总是无药可治。她是怎么死的？”
战士答道：“哈兰德子爵的哨兵们为进攻主力，逃难王子赫尔曼缠住了活尸巨人。但奇怪的是，一个边地贵族的手下，要了她的命。”
老贤者抬起眼睛，锐利如刀：“那边地贵族，可付出过什么代价？”
“圣者曾发出了一支毒箭，伤到了那边地贵族，”战士说道，“箭上有我们的特制的毒液。那边地贵族活不了多久了。”
老贤者的双眼不再锐利，低头翻过一纸书页：“那就算了，暂时不要管那块地。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