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绝望和希望
这个世界，绝对不正常！
这里是超脱于常理之外的世界，普世适用的道德标准在这里变得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是绝对混沌和残忍。
眼前所见的一切在沈错的脑海里疯狂撕裂！
他的思绪在混乱与清醒间来回摆动，带来一阵阵眩晕感。
佐井那意味深长又令人费解的病态发言；
李茂如同筛选家畜般挑选战利品的行为；
黑暗之中支撑住他的手心；
还有红雾之中燃烧的三根手指。
沈错在跌落地面的最后一刻，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所有原委。
绝望在最后一刻如潮水一般将沈错彻底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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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错是被重物的剧烈撞击声惊醒的。
他猛地从吊床上坐了起来，就好像刚刚做了一场可怕的噩梦一样，浑身上下仿佛才被人从水池里捞出来一样，被汗水彻底浸透。
他以为自己不过是经历了南柯一梦，可在看到李茂的一瞬间，胸口刚刚才涌起的解脱感瞬间荡然无存。
李茂也注意到了沈错醒了过来，他将手里被揍得鼻青脸肿，如同烂泥一样的佐井丢了出去，咒骂道：“滚！”
“慢着！”浑身是血的佐井恨不得手脚并用，狼狈的朝舱门外爬去，却又被李茂叫住，浑身僵硬的转过头来，露出尴尬讨好的惨笑。
“理丧嗨由河粉腐。（李桑还有何吩咐）”佐井的两颗门牙不知道掉到了哪儿，说话漏着风，口齿含糊不清。
“呸，你这个王八蛋，悄悄摸摸把东西揣兜里就想跑哇？赶紧给老子拿出来，莫装憨哈！”李茂并不和他客气，抬脚就要作势朝他踹去。
佐井连忙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抛给李茂，连滚带爬的溜出了舱内。
李茂接过那东西，看也不看随手掷给沈错，“这群渣滓真他娘的不是人，老周人才没了，心里就开始打起了龌龊主意，趁着没人的时候偷溜进来干些生孩子没屁眼的缺德事，要不是给老子逮了个正着，就差些要被他得逞了。”
他自顾说着，却没想沈错还在恍惚之中，被那东西狠狠砸在了脑袋上，才眼神麻木的转动到那事物上。
那是先前沈错在木箱里看到的几串铜钱。
见沈错这个模样，李茂叹了口气，嘴里骂骂咧咧道：“老子喊你个憨包莫要看，莫要去瞧，你偏偏就不信邪。你个瓜娃子，仔仔细细思量哈，老子咋可能会害你嘛？”
沈错眼神恢复了一丝聚焦，他视线缓缓移向李茂，艰难的张嘴，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空洞嘶哑的声音。
这是寻常人遭到巨大心理创伤时出现的失语现象，短暂的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李茂显然也知道沈错在见到那样的场景后定然不会好受，随手从地上捡起了一个空酒瓶子，在鹰嘴管口接了一些水，递给沈错，说道：“傻小子，赶紧喝点水，缓缓神。”
沈错盯着那瓶可能掺杂着炉渣和骨灰的水，脑海里再度浮现出那惨绝人寰的祭祀场景，胃里险些再次翻江倒海起来。
过了许久，才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用沙哑虚弱的声音艰难开口问道：“所以挑选战利品其实是让我们亲自为自己选择祭品？”
他没有质问李茂为何没有事先告诉自己事情的真相，因为对于李茂来说，这件事情不过是“常识”而已。
让沈错内心之中饱受煎熬和折磨的，是这个世界的残忍对他的普世价值观形成了巨大的冲击。
即便他在作出选择挑选那名喑奴时的想法，只是单纯的寻找一个不会影响到他的女人而已。
但内心深处作为人的一面还是让他自私的以为自己在拯救对方，这种高高在上的施恩者的心态直到发现真相的前一刻，都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他。
但残酷的现实却将他从一名施恩者的身份转变成了施暴者！
是他亲手挑选了那名喑奴女孩，让他成为了害死对方的帮凶，是这场血腥祭祀的罪魁祸首。
他不知道黑暗之中的那双手，究竟是在承受着非人折磨摧残时，在向他哀求拯救，亦或是在拯救他。
所以他在承受着内心的煎熬，道德标准与负罪感的双重重压几乎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李茂回答道：“你说得对头，从你相中她的时候起，她就成了你亲个自儿挑出来，献给孽主的贡品了。”
李茂下意识的话语犹如利箭，瞬间贯穿沈错内心最脆弱之处，几乎令其精神世界崩塌！
那远古邪神，幽邃星空，血淋淋牺牲场面，地狱般废墟……
一幕幕骇人至极景象在脑海中急速轮播，仿佛无形枷锁紧勒灵魂深处……
绝望在脑海里疯狂生长蔓延，滋养着他体内的怪兽。
“瞧你这没卵泡的怂样。”李茂实在看不惯他这样，嘴里骂了一声，继续说道：“老子第一次祭祀的时候也没你这幅落魄样子，成什么体统？能够被你选中成为祭品，那是她们的荣幸，比起其他没被选中的女人下场好无数倍。”
李茂话里的理所应当让沈错无言以对。
他知道这是一艘海盗船，这些海盗劫掠女人绝不是因为善心大发，那些之前在厢房里见到的女人下场绝不会好到哪里去。
可比起被剥皮挖肉，面目全非，模样凄惨的死去，李茂居然会说那些女人的结果只会更加的凄惨。
沈错无法想象。
就好像他无法理解佐井那扭曲的喜好一样。
沈错也无法理解李茂那心安理得和习以为常的态度，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自私的当做一只鸵鸟，将那些东西抛诸脑后，不愿去想。
“不就是个女人嘛？等咱们的船靠了岸，老子带你去港口最好的青楼里，把叫的最骚，身子骨最软的女人全给你叫出来，帮你这个雏儿开个苞，包你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胡七八想的了！”
港口？
沈错死寂的眼神里出现了一丝松动。
李茂眉毛一挑，对自己的心理辅导工作成果表现得十分满意。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笑道：“嘿，你看看，听到娘们心头就热乎起来咯？老子就说了，摆哈整片星域嘛，没得男人能过美人关！嘿嘿，老子和你说，渡厄港上头那些妖精个个手艺精湛到能让大明宫里的太监回春！保准叫你这雏儿十息里就缴械投降，咋样嘛，是不是心头痒痒了？”
李茂抬头问道：“渡噩港？”
“嗨，娃儿，心头火热了吧？老子给你摆一摆，渡厄港可没有朝廷鹰犬，简直就是世外桃源！在那儿头，只要荷包鼓起，又有两下子，就没得啥子捞不到的东西！想做啥子都得。”
李茂的话语让沈错内心里燃起一丝希望，还想多问问关于渡噩港的内容，就见李茂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了他：“行嘞，晓得了你娃儿没啥子烦心事儿，老汉我就安心啰。这个嘛，算是庆祝你得孽主赐福的礼物，你给我收稳当点哈。”
他将那方方正正，人头大小的盒子递给沈错后，又补充道：“这两天你就安安心心歇息吧，莫要想东想西的。老大吩咐过了，等你恢复好了，就去前舱找先生，让他好好指点指点你。”
说完，李茂这才离开了舱内。
看着李茂离去的身影，沈错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的内心并不如李茂所说，恢复了过来。
反而正好相反，内心的绝望和负罪感无时无刻不在摧残着他濒临解体的理智。
让他时时刻刻都处于煎熬和精神极度的紧绷之中。
若非李茂提及的港口，让沈错有了一丝逃离这处魔窟的希望，或许他已经被心中那逐渐膨化的深渊彻底吞噬。
渡噩港。
听李茂的话里，那似乎又是一个混乱无序的无法地带。
他要趁着这段时间，努力汲取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常识，做好离开这里的准备。
沈错这般想着，将先前佐井还回来的铜钱重新放回吊床下的木箱之中。
木箱里虽然被佐井翻得乱七八糟，但除了那几串铜钱外，并没有额外的东西遗失，让沈错有些疑惑。
他需要找一个地方，用来藏匿怀里的《格物曲解》，原本吊床下的木箱应该是个好位置，可佐井能够趁人不在时进来偷偷翻箱倒柜，便代表着这个船舱内并不安全。
他不能冒任何风险，这个世界比他想象之中的还要危险无数倍。
仅仅只是片刻的迟疑，沈错还是将箱子中的那柄火铳取了出来，检查一番后，连同吊在火铳枪管下的火药包一起放入了怀中。
目前看来，还是将东西放在自己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做完这些，沈错才将注意力放在了李茂交给他的那个木盒上。
他好奇的打开了木盒子。
里面放着一个精致的玻璃球体。
球体里用冒泡的液体浸泡着一个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