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流贼初显
翌日,
月落西山,晨光熹微。
村民们吃完了饭,三三两两的退去。
“小文子,要是没有你,只怕我这老骨头都要饿死了。长这么大,这么好的饭也没吃过几次,更别说这灾荒年月了,比那野菜树皮好吃太多了。”
一个老头站在赵文跟前,弓着腰,一脸堆笑的说着,一想到刚才吃的那些热粥,便回味无穷,只觉得那香味还在嘴里流转。
“是啊,小文子,这粥可真好吃,谁能想到这灾荒年月,咱们不仅没有饿死,甚至还能吃上白粥哩!”
另一个老妪凑了过来,满心欢喜的说着,笑的合不拢嘴。
对于他们而言,今天这顿饭吃的丰盛。
虽然只是一些稀粥,可却是白面与大米熬成的稀粥,里面还有平时很难吃到的盐分。
这样的饭食,即便是年景好的时候也不曾吃过几次,可要比那野菜汤与树根好上不知道多少。
赵文道:“能记得我的好就行,可别像昨天晚上那样六亲不认。”
围过来的几人脸上多了些悻悻的表情。
“这话说的,那不是被赵狗儿这个狗日的蛊惑的嘛,我知道小文子是个厚道的,不会和我们这些老头老太见识!”
“是啊是啊,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听着几人的话,赵文只觉无奈。
这可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当时赵文快饿死时,有几人过来帮助?一个个生怕惹来麻烦,躲得远远的?
若不是六叔一直悉心照料,只怕早就饿死了。
昨天夜里,若不是一刀将赵狗儿劈死镇住了他们,他们又岂能善罢甘休?
说不得还要和赵狗儿一起抢夺粮食,并且将自己抓去报官?
现在对自己态度谦和,无非是在见识到自己的暴力手段,以及手中有了粮食可以活命之后,才会如此。
若是还像之前那么狼狈,谁会搭理?
看着远去的村民,赵文心中无奈:
“这世上最难琢磨的,就是人心啊!”
“百姓,都是淳朴的。唉,这句话,对,还是不对?!”
这时,
忙了一夜的六叔走了过来:
“小文子,咱们这些粮食是不是给村民们发一些?他们也不容易。”
赵文摇头道:“不能给他们发,要让他们过来堂食,而且还是听话的,服从管理的才能有吃的。”
六叔纳闷:“这是为何?!”
赵文道:“这很简单,要是把粮食分发给他们,他们有了粮食,谁还会在乎咱们?若是有人像那赵狗儿一样,心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问题可就大了。
这混乱的世道,有奶便是娘。只要咱们死死的握住粮食,就不害怕他们闹起事来。”
明末是一个混乱的时代,常年的兵荒马乱以及旱灾让粮食极为珍贵,说一句“有粮便是王”也不为过。
虽说赵文是这赵家村之人,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们心里想着什么?
若是将粮食分发给村民,谁知道这些村民在得到粮食之后,会不会心生其他想法?
横竖粮食已经到手,又何必再跟着赵文?
或报官将他卖了,又或吃了粮食不做事。
赵文不知道这两种事情会不会发生,小心驶得万年船,任何隐患都要扼杀在摇篮中。
“对了六叔,你找几个靠得住的人来,就守在这房子跟前,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随便接近。还有,你告诉村民们,每人每天只能吃一顿稀饭,不能多吃。”
根据昨天夜里的观察,村子里的人连带着赵文与六叔他们,一共是十八人。
而赵文弄来的粮食,是按照他、六叔、赵铁娃和赵小花四人每天三顿计算的,弄了足有一个半月的,可现在突然从四人变成了十八人,扩大了4.5倍,若是不精打细算着吃,只怕这些粮食根本不够。
“好,没问题!”
六叔点了点头,随后去安排这事。
望着六叔的背影,赵文出了一口气。
可算是把眼前这事度过去了。
这时,
赵铁娃急匆匆的从远处跑了过来,神色慌张:
“文哥哥,出事了!”
“什么事?!”赵文心中有些忐忑,这才刚刚在明末立足,真有什么风吹草动,灭了他也只是寻常。
赵铁娃指着村庄不远处的一条沟壑,紧张的道:“那边的沟壑底下有一大帮子拿刀的人!”
“过去看看!”
赵文心中一紧,连忙往沟那边跑去。
黄土高原沟壑纵横,大地像是裂了一般,眼前这条沟深十数丈,沟的底部有一条弯弯曲曲坑坑洼洼的小路。
一伙持刀拿棒的瘦汉打着旗子,自由散漫的走在这条小路上。
那旗子上扭扭斜斜的写着一个“王”字,也不知是谁家的旗号。
赵文一眼就看出了这伙人的来历——
流贼。
眼前这伙流贼数量不多,看起来也就二三十人,即便如此赵文也不是他们的对手,要是被他们发现村庄,只怕一个回合就能掠夺干净。
赵文心中敲响了警钟。
不过幸运的是,这伙贼人与村庄背道而驰,越来越远,想来一时半会也不会再过来。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掉以轻心。
明末的陕北流贼多如牛毛,这伙人去了,还有另一伙人过来。
真要是碰见一伙流贼,问题可就大了。
得想办法建立保护村庄的武装了,不然真等遇到流贼时,一切都迟了。
“走,回去!”
赵文招呼了一声旁边的赵铁娃,匆匆回到村庄。
村子里留下来的年轻一辈很少,除过赵文与十五岁的赵铁娃之外,仅有五人。
赵文将这五个年轻人聚集在了一起。
至于那些老弱妇孺,赵文直接放弃。
这些人虚弱的厉害,别说拿刀弄棒了,就是跑的快一些,跑的远一些,都有可能一命呜呼,训练他们,没有任何用处。
“文哥,这是有什么事情吗?!”
一个脑袋大的年轻人看着赵文,瓮声瓮气的询问。
在赵文的记忆里,这人叫做赵虎,小的时候与赵文的关系也还行,说不上多好,但也不怎么坏,昨天夜里,就是他第一个拿起砖头过去砸了赵狗儿的胳膊。
赵文组织了一些语言,开口说道:“咱们村子外面出现了流贼,咱们要训练起来,准备随时应对。”
几人一听这话,纷纷骇然。
流贼的名声在陕北大地上那可是凶名赫赫,不知道有多少村子遭受过他们的毒手。
凡是被他们经过的地方,都会化为白地。
粮食被流贼抢走,谁要是敢反抗,那就只剩下一个死字。
人口被他们裹挟掠夺,跟着他们走南闯北,攻城略地。
一旦流贼吃了败仗,当头的首领们逃之夭夭,将裹挟而来的百姓丢给官军,偏偏那些攻杀流贼的官军最是心狠手辣,根本不会善待这些百姓,往往一刀劈了,借了老乡的人头去请军功。
虽说留在村子里的百姓不曾接触过流贼,但在挖野菜时,或多或少遇到过几次,对流贼的凶名最是了解。
“文哥,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是啊,真要是遇到流贼了,咱们可就惨了!”
“听说流贼是吃人的,要是被他们发现咱们,只怕要被他们吃了!”
眼前这五个年轻人一时丑态百出,惊慌失措的大喊大叫,更有一个被流贼的恶名吓得瘫倒在地,身体不停的颤抖,屎尿齐流。
那个叫赵虎的还能强一些,可身体也抖动个不停,脸色煞白。
很明显,他也被流贼的名头吓坏了。
看着眼前几人的丑态,赵文心中无奈。
他能理解留在村子里的人都是一些不敢出去的,可是没有想到竟然怂到了这个地步,还没见到流贼,只是听到了流贼的名头,就被吓成了这个样子。
这样的人,真能抵抗流贼吗?
一时间,竟然让赵文有些怀疑自己当初的那个决定。
凭借着这些人,真的能在明末立足吗?!
“行了,你们别乱嚎了!”
赵文忍不住的怒喝,将这几人吓了一大跳。
“只要你们按照我说的来,绝对保你们无事。如果你们不愿意的话,那从今天起,我那里的粮食就没你们的份了,孰轻孰重,你们自己掂量!”
这也不是赵文胡言乱语,有铜镜在,背靠现代社会,随便弄一些防刺服、汽油、火药什么的,应对小股流贼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没了主意。
“你们这些人比我大,可是没想到都是一些没有卵子的货色。”
站在赵文身后的赵铁娃忽然开口讽刺,脸上尽是不屑。
“铁娃子,你说谁是没卵子的货色!”赵虎瓮声瓮气的看向赵铁娃,脸上有些不服。
赵文说他,他是服的,可是赵铁娃一个毛还没长齐的人说他没卵子,他是不服气的。
“你要是有卵子,为何听到流贼这两个字,就吓成了那个样子,流贼还没来!”
“我那是,我那是……”
赵虎磕磕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瞪着一双眼珠子。
“行了,你们别吵了!”
赵文大喝一声,看向赵虎:“我就问你一句话,是留在这里,还是走!”
赵虎犹豫不定,心虚的一双眼睛到处乱看,可在看到赵铁娃脸上那清晰的嘲讽时,忽的心一横:
“留,当然留。不就是流贼嘛,我不怕!”
“好,既然如此,那就留下来,随我一起训练,应对流贼。”
说到此处,赵文又看向另外四人:
“凡是选择留下来的,从今天起,每人两碗稠粥,是走是留,你们自行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