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天华府城聚散修

摊主上下看了看纪御，顿了顿，收起八卦盘，半球光罩随之消失。

他转而道：

“你方才说要买聚气丹？买多少？”

“八枚。”

纪御递出四十金，在摊主打开的玉盒中选了丹药，装进灵玉瓶中。

他正欲告辞离开，摊主却突然道：

“这几枚聚气丹，足够你突破炼气三层了。今日多说两句，你且记下。修行境界讲究三与九两个妙数，逢三小变，逢九大变。一般将前三个小境界称作前期，中三者为中期，后三者为后期。

“这三期之间的境界关隘比之其余困难数倍，大多数人也像你一样，三两个月修到了前期圆满，自觉前途一片光明，但之后便在境界关隘前驻足而不得破关，郁郁不得志。

“从炼气三层突破至四层，需要苦熬境界关隘。灵根资质越好，苦熬时间越短。而你的灵根应属九品下等，资质平庸。

“接下来修至三层圆满尚且还算容易，但若想突破至中期第四层，便是有聚气丹相助，苦修数十年也未必能破关。因而你需要一枚破境丹，能直接助你破境，免去那般苦熬功夫。”

纪御问道：

“敢问这破境丹怎么卖？”

摊主摸了摸下巴，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玉瓶，握在手中打量：

“破境丹是个总称，指代各类辅助突破境界的丹药。从炼气前期突破至中期的破境丹嘛……我给你报个两千金，你要凑够了钱，来找我即可。”

纪御听得眼前一黑。

两千金！

这要花多久才能凑齐？

“……晚辈记下了。”

纪御暂且按下金钱之事，犹豫片刻，大着胆子问道：

“前辈，晚辈有些疑惑，可否向您请教？”

摊主饶有兴趣道：

“说来听听。”

“晚辈想问，寻常散修如何过活？”

若是换个人，纪御必不会这般问。

但这位疑似望真人本尊的摊主，态度随和不说，也不吝啬于提点，何不大胆试试。

兴许真能得到一些意见，让自己少走弯路。

摊主侧目：

“你作此问，是谢家呆着不自在，想走了？”

“只是有几分好奇。”

摊主笑了笑，悠悠道：

“有什么好奇的，大多也不过是随波逐流罢了。为了超脱世俗、逍遥长生而修仙，为了修行资源又入世浮沉、为财奔波。

“有人落草为寇，有人看家护院，有人行商坐贾，有人隐世避灾，与凡人百姓并无什么分别。”

纪御复又问道：

“那寻常仙门弟子又是如何？”

摊主道：

“与世家大族一样，也要经营商贾，论功传道。比世家大族多了森严门规，少了血脉门槛。眼下将逢乱世，那些个仙门宗派接连封山避世，比之世家大族更要多一分枯燥无趣。”

纪御听得眼前一亮。

没有血脉门槛已然足够，封山避世更是心之所向。

“你想拜入仙门？”

摊主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笑问道：

“你可有牵挂的人与物？”

纪御一愣，先是想到了自己脖子上的挂坠，他其实对身世有些念想，只是眼下无力探寻。

再是想到了杨老哥，杨老哥照顾自己颇多，自然该有所回报。

“看来是有。”

摊主见了便道：

“仙门是以求仙问道为目标的组织，不干涉世俗是仙门与世俗皇朝，两千年来约定俗成的规矩。世俗皇朝之所以容忍仙门存在，正是因为他们有此矜持。因而拜入仙门就意味着了却尘缘，次之也要带着牵挂的人物一同进入仙门。

“仙门也不允许弟子惹是生非，毁坏清誉。若是在门中学些法门，下山用以解决私怨，一经发现，必要被收回法力，逐出仙门。

“你所牵挂的，若是人，可愿与他们断绝关系，亦或是他们愿与你一同进入仙门，遵守清规戒律？若是物，是否能将其抛却，再不过问其世俗因果？”

纪御说不出话来。

身世还好说，能追溯自是好的，不能也无所谓。

但杨老哥有心闯荡乱世，必然不可能随自己一同拜入仙门。

将来他若有难，自己免不得要帮上一把，这便要违反仙门规矩了。

他念头转动，又问道：

“如望真人这般又如何？他并无家族，似是散修，又有弟子，坐镇风林谷，亦不远离世俗。若能拜入他门下，岂不是尽取多方优点，也没什么坏处？”

摊主哈哈笑了一声：

“如你所言，确实不错。但坊市中人都知道，他门下仅有十四个弟子，是寻常散修不想拜入他门下吗？十四个弟子中，有十三个都是自婴孩时候就养在身边，只为悉心教导，培养忠心，以免学有所成，徒惹是非。

“只有一个弟子，因为灵根乃是七品中等，又是特殊体质，才被破格收徒。而你今已这般年岁，自有主见，又有牵挂，寻常教诲拦不住你私自外出，你灵根也非惊世骇俗，如何叫他看得上你？”

“……倒也是。”

纪御打消了这个主意。

摊主看了纪御一眼，道：

“你不愿待在谢家，又入不得仙门，便合该做个散修。但泗州被谢家私占，资源多被垄断，并不适合散修。你若谋求发展，该往西北而去，到天华府城谋求机会。”

“天华府城……”

纪御眼前一亮，把这个名字记下，又听得摊主道：

“年轻人，别心急。你如今修为低微，这一路要途经多少匪盗流寇，难以自保不说，到了府城，也无从立足。至少，该有个炼气六层圆满，再做打算。”

“六层圆满……”

纪御缓缓点头。

如此说来，他便有了个短期目标。

他行礼道谢：

“多谢前辈指点。天色已晚，晚辈就不再叨扰了，恕告退。”

摊主摆摆手：

“只管走便是，哪来那么多礼。”

听罢，纪御便试探着离开地摊。

不知是不是摊主有意设置，他伸直手臂摸索着走远，并未看见有透明波纹浮现而出。

又向摊主行了一礼，这才离开。

摊主凝目望着纪御走远，收回视线，便把八卦盘拿出来，屈指敲了敲，地摊周围再度浮现出光罩。

他拧着眉头看了看，口中自语一声：

“天下竟有这般玄奇之事。”

沉默片刻后，摊主收拾地摊，手上掐了个法诀，让周边光罩消失。

抖了抖衣袖，一片云雾从中流落至地面，翻滚汇聚，成了一朵云团。

他踩上云团，慢悠悠离地而起，飘飞升空。

接着，朝着临江县的方向飞去。

一个大活人腾空而起，来往行人，却是无一人投来视线。

片刻后，摊主驾着云飞入临江县。

他扫过城景，目见一处豪奢大院，便径直将云落在院中，随后挥了挥衣袖。

这时，一旁的家丁才好似突然发现，院中多了这么个人，惊声问道：

“哎！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尚不及摊主答他，一身穿净白法袍，留有长须的男子，却是急匆匆出现。

继而，朝摊主行了一礼：

“黄前辈，有失远迎。我那两个徒儿可曾失了礼数？”

一旁的家丁见此，立刻捂住嘴，悄悄退下了。

“讲不讲礼数，又有何妨？”

黄姓摊主淡淡道，迈步而出：

“莫讲闲话，带我去看看。”

法袍男子应下，便引着黄姓摊主，来到一宽敞房间中。

只见那床榻之上，躺着一个大体还维持人形的“人”。

他肤色泛出醉酒一般的艳红色，躯体肿大，些许地方长有突出的血肉块。

黄姓摊主见了，面色立即沉了下来。

法袍男子无奈道：

“我已用尽了手段，此前炼制的丹药，还能勉强压制异状。但近来，药效逐渐减弱，这知县便成了这般模样。因此，只得叨扰您来看看。”

黄姓摊主叹了口气：

“既是我那逆徒造的孽，便有我一分因果，说什么叨扰。安排个僻静地方，我且炼个丹治好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