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三天
月光暗淡，灯火幽幽。
金乌旗之下，一封封军报进出着堡门，行走人员除去令兵外皆是紫袍贵服、文臣武将。
他们虽然面目严肃，但并不急迫，因为北岸各堡已经三日未发生战事了。
“元军定是在谋划着转攻他处。”御史中臣尹谷黑着脸推测道。
作战处的副参长摇了摇头：“下官觉得并非如此，此事应另有蹊跷。”
“若论转攻，元军这一月以来，先是突袭南州新地，致使沿海沦陷；又是分兵东北岸，迫使安节将军东进抗敌。”
“整片岛屿，除了南境蛮化之地外皆已登陆，那元军还能转攻到何处去？”
尹谷闻言眉头一拧：“说不定他们瞄上的就是这南境两州！”
作战处参长继续摇头：“大人，这作战一事后勤最重，虽说蒙人善穿险地，但这南境多毒潭瘴气，不可能大举派兵。”
“且此地还有陈炤、朱华两位沙场宿将做知州，御敌无碍。”
尹谷这才作罢，不再追问。
眼见这话题就要借此按下，一道叹声自首座传来：
“中臣，你要实在无事，就去后方效力，以肃正臣心、保证后勤，莫要在这里胡乱猜测。”
尹谷喉间一梗，却不敢还口，默默的称了声是。
因为这发言者，正是此战亲自领兵的大宋官家。
“据文相来信，如今朝中上下虽有同仇敌忾、毁家纾难之风气，但也有宵小之辈在趁机捞取私利。”
赵由航向着尹谷缓缓说道：
“中臣可代朕前去查验一番，看看是否如此。”
尹谷连忙称是。
留在军中的这段时日里，他也意识到自己确实不善军事，还是听官家的返回朝堂为好。
赵由航满意的嗯了一声：“记得查案时要适度，眼下正值战时，莫要影响了军需供给，但也不能便宜了他们。”
尹谷领命告退，赵由航整了整身上吕宋旧臣所熟悉的轻甲，继续处理起军报来。
从这些奏报来看，这次战事整体来看还算顺利，毕竟是元军远道而来，宋占据地利优势。
这一月间北岸还未丢过大城，南岸虽沦陷了部分，但李璮与张镇孙已经开始反攻。
后方储备的粮草弹丸也还算充足，应该能支撑到战事结束。
唯一的变故就是这几天，元军竟然休战了……
书页的翻动声沙沙作响，各类猜测被一一抛出，但又被一一否决。
“官家龙旂在此，元军又无立足之地，按理来讲其会继续强攻才是。”
一个参谋小声说道：
“莫非……是元军久困海上，暴发了瘟疫？”
此言一出，在坐不少人想到了开战前的军议计划，双目一亮。
但负责皇城司谍报的言川摇了摇头：“若真有成片的瘟疫，元军多半会将尸体抛至堡下，以感染我等。”
“应当是有其他变故。”
赵由航回想起这一月以来报来的元军残暴行径，深以为然。
然而正当这想法就此过掉时，门外一传令兵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陛下！”
传令兵猛的喊道：“元军用小船扔了许多具尸体到城下，我等从城头看去，疑似是病躯。”
堂内轰的一下开始嘈杂起来。
自古以来，军中的防疫生变都是大事，毕竟谁也不想还未接敌人就出了减员。
这些议论熙熙攘攘，直到官家开口才止住了声。
“莫要慌乱，此事先前早已讨论过，做好安排即可。”
赵由航提刀道：“且敌已暴瘟，胜利就在眼前，着令文相做好供给，朕要在此彻底击退来敌！”
众皆允命，被传瘟一事他们确实早有预料，并在城中备好了物资。
不过和地大物博的中原比，这里气候潮湿，许多草药都种不出来。
这疫能不能防得住，还真是个问题。
文臣参谋们忙碌了起来，诸武将也前去布防，至于为什么元军休战三天才放尸体，并没有人去深想。
…………
宽大的木制船舱内，破碎的瓷片洒了一地，暴怒的身影不断用蒙古语咒骂着。
“大帅……”
舱外传来一道弱弱的声音：“尸体大多都已抛掷完毕，您可还有指示？”
兀良哈沉思片刻，收起了方才的失态，并组织亲兵打扫瓷片。
作为一方大将，沉稳永远是第一要务。
“本帅已知晓了。”
沉稳醇厚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另着令前军第一阵，深夜时分将余下熏香烧着送至宋军城下。”
传令兵心里咯噔一声，没想到自己竟然碰上了这等苦差事。
据其余人传言，这前军三阵已经是瘟疫横行，将士濒死的状态，而且只需进、不许出。
传令兵一想到接下来的日子两股微颤，但又不敢抗命，只好硬着头皮退下。
屋内，已经冷静下来的兀良哈闭目沉思。
这一月以来战局简直糟糕透了！
先是这三圈堡垒啃不下，又是分兵登陆被堵住，最后更是被这不知名的熏香搞出了军瘟！
本来军中因落水出的病情几乎已经控制住了，结果不知怎地，以高丽兵为主，病态突然恶化并肆意传播开来。
就在最近这十天里，前军三阵几乎无法控制的人人得病，能不能活下来全靠硬扛。
更气人的是，中军也跟着出了病情，多是伤员及作战乏力者感染。
各船郎中对这场突变探讨甚久，最终得出了一项惊人的结论：
特供给军官贵族用的那批熏香是有毒的。
其间不知掺了什么，虽有些安神的功效，但更多的是微毒草料。
这毒并不烈，平日里还显不出什么，故也躲过了一众郎中的检查，直到身体生病脱力，才会显出其效，与本病相互纠缠，难以治愈。
每每想到此节，兀良哈仍心有余恨。
“待宋人也染此疾后，再大举出击，定能有所突破！”
兀良哈对自己说道，随后准备入睡。
然而恰逢此时门外又传来音信。
“报大帅，副帅传信，说熏香之事已然知晓，另外……”
“另外什么，说。”
“近来停岸的船只遭到了袭击……物资损失不少。”
“嗯……”
昏暗的灯光下，闻言的兀良哈眼角的横肉几乎拧成一团。
——————
ps：地图（局部）已附彩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