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与世界联网

大年初一又下了一场雪。韩越醒来的时候，被窝里塞在脚底下的暖水袋已经冷了，他身上还好，只是两脚冰冰凉，有些难受。

家里的电视机和录音机都开着。

电视里正在回放春节联欢晚会，解晓冬和孙艳姿合唱着一首歌，“欧啦啦欧啦啦”的有些耳熟，不过也只有“欧啦啦”的部分耳熟了，昨晚韩越注意过这首歌的歌名，是叫《与世界联网》。

录音机里已经塞好了磁带，放的是本地的梆子戏，声音盖过春晚歌曲，仿佛把电视里的声音当成了和声。

小时候韩越听这本地吸取只觉得吵闹，可现在听来，反而感觉有那么一丝韵味。

起床出门，站在院子里，雪已经被扫过了一遍，但扫过后又铺上了薄薄的一层。

大伯正在扒拉煤炉里的煤灰，说是积灰了家里才不热。

隔壁屋里大娘的声音响起：“小光你怎么一晚上穿着鞋睡的？我说你鞋怎么找不到！”

正在扒煤灰的大伯猛然直起腰来，回头看着他睡觉的屋子：“啊？！”

韩越不由笑了起来。真是让人怀念的画面啊。

如今过年穿新衣还是很让小孩子快乐的一件事啊，因此小光才会这么稀罕他的新鞋，晚上穿在脚上捂在被子里，睡了一整夜。

后来小光被窝里面捂着鞋睡，都成了每年过年必会闲谈的保留节目来着。

不过现在韩越想想，这样或许也不错。至少不冻脚。

上午的时候韩越继续学习，小光来找他说：“哥，走，出去玩！”

韩越问：“玩什么？”

小光说：“放炮！”

韩越笑：“你爸还没打够你啊？”

小光说：“我今天又不炸老叔了。”

他是要去炸其他人打游击！吸取了昨天的教训，打算找离家远一点的旱厕，还要事先挑好逃跑路线，保证诈屎后能够顺利逃跑。

这一天村里被这小子弄得鸡飞狗跳，大伯和邻居老叔一听这情况就知道是小光干的，大伯把小光提溜回来一顿暴揍，老叔在旁边监督。

然后一个年没有过好。

有着前世记忆的韩越赶紧拉住小光：“快别去了，放炮有什么意思？你听不听歌？”

小光眼睛一亮：“哥你有随身听？家里的录音机我不敢用。”

“给。”

韩越把随身听翻找出来给了小光。小光当即把耳机塞进耳朵里面，然后问了韩越要怎么用，才听起歌来。

可只听了没几句，这小子就嫌弃地按下关机键，说：“周杰伦的，听不清唱什么，不好听。哥你还有其他磁带没？”

韩越道：“王非的、刘得华的、张学有的，你听谁的？”

小光自己去扒拉韩越的专辑：“我找找。”

然后他找了一张影视金曲来听，觉得这些歌比那些专辑的都好。

哪怕韩越的专辑除了周杰伦那张都是盗版的，一张张磁带里面歌曲塞得满登登的。

解决了小光的问题，韩越就又专心学习起来了。大娘过来看见忍不住赞叹：“越子真用功啊，肯定能考个好学校。小光你多跟你哥学学。作业做完了吗？赶紧做作业！”

被老娘一训，小光赶紧把随身听收起，老老实实地拿出薄薄的一本《寒假作业》来写。

但他肯定写不完，韩越知道这小子是什么尿性。正月十六补作业，作文本写一张撕一张是保留项目，这小子肯定不会错过。

大年初一家里管得松，他们做作业的时候电视也开着。

村里的电视在外面的房顶上连了一口大锅天线，可以搜到的台比闭路还多，这时电视里也不知换到了哪个台，正在播一段访谈。

访谈里年少成名的韩晗正在舌战群儒，年少轻狂意气风发。

不过说起来也是在场的专家还好，站在各自的立场上说得也有道理，但观众却有些毛病，没什么水平还咄咄逼人，也怪不得韩晗要怼。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年少轻狂。

这本应该是1999年央台的访谈，后来没再播过，大锅接收到的频道信号，不知道怎么就在大年初一重播这个节目了。

韩越前世都没有印象。

“这年轻人说得好像有点道理，但就是太狂了太傲了。年轻气盛还不上大学，这怎么行？”

大娘听了一会儿，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韩越笑了起来：“年轻人不气盛那还叫年轻人吗？人家写的小说都畅销全国了，有底气啊。我要是有他这样的底气，坐在他那里，也像他这么狂。”

大娘道：“怎么你还打算学人家不上大学？”

韩越说：“不是。我是说我也要怼这些人，一个个带着偏见看人，没多少本事，嘴张得挺大。”

“就是就是！”

小光热切地回应韩越，“哥你骂死他们，我给你鼓掌！”

大娘瞪了小光一眼：“快写你的作业！”

小光脖子一缩，闷头写作业。

一年以后，长大了一岁的小光坐在舞台下面一次次“啪啪啪啪”地鼓掌时，总会想起这一天只不过是随口凑热闹的发言。

他这时绝对想不到开玩笑的话会变成真的。

大娘也想不到。

然后等大娘一走，他就把笔一丢，耳机塞进耳朵里，继续去听影视金曲了。

过了会儿大娘又过来，给了韩越五十块压岁钱。奶奶也来，给了韩越和韩光一人五十。

之后几天闲时做做功课忙时走走亲戚，倒没顾上写小说。到亲戚家里，压岁钱多的五十，少的五块，偶尔也有一块两块，最后加在一起，倒是有个几百。

老妈李玲则一反常态地没有收走压岁钱，说这个寒假韩越表现不错，把钱留给他自己用，又告诫他省着点别乱花。

初五回到县城家里时，电视上重播的春晚又在唱那首《与世界联网》。

韩越看着舞台上一片祥和，解晓冬和孙艳姿热情洋溢地演唱，一个念头蓦然间在脑子里生出——

几百块钱，好像也能干点事来着。

比如注册域名。

有些域名现在也不知道注册了没有。如果能够抢注在手，长短也是一大笔收入。

这年头注册域名，好像不怎么花钱吧？

不过要怎么注册来着？

“铃铃铃……”

座机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李玲则拿起听筒，问：“喂？谁呀？”

她脸上本来还挂着笑，可拿听筒举在耳边听着听着，笑就不知不觉收住了。

“有个叫乔雨纯的，是你那个同桌？”

她捂住话筒，转头就问韩越。

韩越点点头，说：“是。”

李玲则就把听筒递了过来：“给，你同学，找你。”

然后她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显然是想听听俩小男女要在电话里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