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转折
东郊的小院里，此时灭蚊灯尚未被关闭。
赵端正看着一众技术人员在屋里忙碌着，采集现场痕迹，拍摄照片、保存并固定着各种可能的物证。
老刘刚刚和被邀请过来的两名见证人问了情况，得知这间院子是被一家外地人所租住。似是个独身母亲带着孩子，但却不曾有人见过冯响。
又扑了个空。
赵端却也不觉得泄气。毕竟，雁过留痕。这些房间里的指纹、发丝等等都会带来进一步的线索。
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赵端还是觉得太慢了。时间对现在的赵端来说太紧张了些，他现在不缺线索，但只缺时间！
对于被拐案件，通常都有“黄金二十四小时”这个说法。
案子可以慢慢去破，但如果在这个黄金时间内没能找到孩子，后面再想找到孩子的难度会直线增加。
事情当然不绝对，可无数个案子的残酷经验确实就总结出了这么个规律，让人不能轻易忽视。
车那边，老张等人还在查，暂无进展。人这边，线索取到了，可还没更进一步的指向。
他除了请技侦的同志们尽快给出比对结果，别无办法。
这案子不难，给他三五天时间肯定破得了。可他不能等上三五天。会议室里，董欣的哭声还犹在耳畔呢。
此时，赵端愈发有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
出了小院，老刘给赵端递了支烟，随口聊着可能要组建专案组的事。
有专案组后，势必会有重案大队的人介入进来，甚至可能要有副处级的大领导坐镇。各队精英荟萃，资源和领导重视也更加充足，不至于他们这组人继续疲于奔命。
当然，唯一可惜的就是不能抢先破案了。
赵端借了火，深深呼吸了一口提提神，眼中的不甘一闪而没，冲他点点头，道：“也算好事，有重案大队那帮伙计帮忙，咱也能缓口气。”
吞云吐雾中，赵端忽然又接了个电话，他看了眼号码觉得陌生，只是叼着烟按下了接听键。
“喂，嗯？
“啥！啥？啥！
“哪儿呢？给个地址！
“等等，你不在现场？你在哪儿？
“把你的位置也给我！刘为群！
“别做傻事！刘为群！”
“靠！”赵端骂了句粗口，对老刘喊了声“走”，也不多解释，立刻便跑去开车。
老刘赶忙跟上，系上安全带他才来得及问“啥事？”
“另外俩案子破了，孩子找着了。”
“啥！？”
“嫌疑人也都被逮了。咱现在过去接收。”
“啥！？”
专案组还没成立，他们甚至都还没看到另外俩案子的线索，这就破案了？
老刘不由得深深看了自家领导一眼，不怪大队长一直说他是福将，不怪其他同志一直在背后吐槽，他这运气也真心没谁了。
警笛再次响了起来，刚刚奔行而来的警车再度飞驰而去。
车上，刘为群挂了电话，随手按了关机。
毛晖有些担心道：“群哥，我还是觉得犯不上。警察他们抓人是顺理成章的。可你去抓人，万一有个纰漏，你的假释可怎么办？”
刘为群摇摇头，摩挲着手机道：“顾不上，逼养的已经送上门了，来不及找警察搅和。再说，这事不自己盯着，搁谁我都不放心。”
周洪此时在前面开着车，洪大华和毛晖一左一右看着被捆住双手的老疤。刘为群大马金刀坐在最后排，嘴里叼着烟，眯着眼。
五人此时待在车里，外面则是渔阳市第一人民医院。
在与田梅对话后，他们逼着老疤把见面地点约到了这。
一则，这里看起来人多眼杂，田梅等人不容易起疑心。二则，这里离苏略的公司很近，公司保安已经被苏略叫了过来给刘为群等人帮忙。
车很快停在了隐蔽处，几人已做好埋伏，苏略公司的保安也来了四个人，据说都是退伍兵，现在分散在各处路口。
所有人正如猎人般静静蛰伏，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小关呐，小关！”大队长敲了敲桌子，加了两声呼唤。
警队办公室，关雯霍然抬头，睡眼惺忪。随后她忍不住龇牙咧嘴起来。
“怎么了这是？”
“没，没事。领导早！”
“通宵办案了吧？去宿舍休息去。这个赵端，新人都这么使唤，还想拖着。”大队长嘟囔了两句，催促关雯去宿舍。
关雯应了一声，仍旧坐在原地，等大队长走远了她才晃着手臂，小口吸着冷气。
她两只手现在麻得厉害。可她一双眼睛却渐渐变得明亮。
被突然惊醒的瞬间，关雯回想起了昨天中午的情形！
坐在冯响车里的两个女人，关雯记起了她们的样子！
一个看似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一个一脸苦相的青年女人。
没错！真的记起来了！
画师！找模拟画像师！拿到画像就能定位另外两个嫌疑人了！
关雯霍然站起，随后又“砰”的一声坐了回去。
她抖着左腿，小声嘀咕着“麻，麻。”
“画像师？呵，你当看《猎罪图鉴》呢？
“省厅和BJ肯定有这人才，渔阳这小地方上哪儿找去？”
小卖部外，停下车子，赵端拿着电话感到有些为难。
他既惊喜于自己这徒弟的记忆力，却也一时想不到该怎么把她这记忆里的画像复刻出来。
对了，赵端忽然想起件事。去年去省厅参加培训时，好像有过一次模拟画像的课程，当时似乎加过一个省厅专家的微信，他好像还是林宇辉的学生来着。
赵端赶紧翻找，确认自己没记错。
“小关，我推给你一个专家，你尝试联系一下。”赵端匆匆解释一番挂了电话，边走边操作，随后带着老刘急匆匆进了门。
一楼被砸得一片狼藉，碎玻璃洒了满地，柜子和各种商品堆的乱七八糟，歪倒的电视上还搁着一只拖鞋。
二楼，两个孩子已经醒了。顶着熊猫眼的苏略正蹲在红沙发旁边，手里拿棒棒糖哄着，女孩儿手上还捧着一排AD钙奶。
四个赤膊大汉被捆成粽子一样，背靠背坐在麻将桌底下，都直不起腰，身上无不是青一块紫一块。
看见孩子安然无恙，赵端不由得松了口气。
“警官，我们这算扭送，见义勇……”
“少废话！刘为群在哪儿？你们到底有什么线索？”赵端打断了苏略的辩白急急问道。
他用脚指头去想都能想得出来，刘为群刚干了这么件大事还不停手，现在一定还会有大动作。
苏略看了眼手机，摇摇头道：“还没到时候。”
“到时候他就得二进宫了！”赵端气不打一处来，这刘为群还真是死性不改，地下执法队还当上瘾了。
抓捕罪犯这事轮得到他？
正说着，忽然赵端电话又响了起来。
接听后，他一时有些眼睛发直，下意识反问道：“找着啦？确定！？”
苏略和老刘都是挑了挑眉头。
挂断电话，赵端愣了好一会儿，觉得这世界有点不真实。
自己带着全队人通宵加班，城东城西跑了好几个来回。
最后案子居然不是被自己破的，孩子反而一个个都自己冒了出来。
这显得自己有些傻。
不过也没啥，市局领导们不还差点成立专案组呢么。咱大哥不笑二哥。
他有些意兴阑珊，打着哈欠对苏略道：“叫刘为群停手，和你们老大说，孩子找着了。”
“找……刘妤？”苏略一脸惊喜，说话都有些结巴。
赵端没多话，等了会打开微信，点出一张照片来递给了苏略。
眼看已快抵达第一人民医院，刚子忽然喊了声“不对劲”，下意识便踩了刹车，靠边把车停下。
田梅被晃了个趔趄，恼怒道：“要死啊？都到这了，说什么不对劲？”
刚子蹙着眉头，没理会田梅的催促，只是摇着头道：“老疤这事做的太糙了。可别是诈我们？”
田梅忍着怒气，只再重复了一遍她念过许多次的话——“那是我闺女！”
“我知道，没说不去。不过，让他换个地方。咱不能总被牵着鼻子走。”刚子向十字路口对面的医院瞥了一眼，立刻打了方向盘。
距刚子的车两百多米外，刘为群看着苏略发给毛晖的照片，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现在也确实眼花的厉害。
毛晖这小子的手机还是个翻盖货，屏幕像素确实有点感人。
“你就不能买个好点手机？”刘为群随口批评了一句。
“这不打工攒钱呢么。”毛晖拍了拍洪大华的肩膀，后者摇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嘟囔道“我的还不如你的。”
“行了，我将就看看。”就着小屏幕和渣像素，刘为群认真看了起来。
照片里，小女孩儿与刘妤确实同样的高矮，同样梳着双马尾，穿着粉纱裙和小白皮鞋。
拍摄角度不太好，加上渣像素的缘故看不大清脸，可这确实与他昨天见面时女儿的装扮一模一样。
真找到了？
孩子不是被拐了么？人贩子不是还没抓住么，孩子是咋找到的？
已经顾不得刨根问底，刘为群脸上的放松和笑容已经难以抑制的爬了上来。
毛晖三人本也紧张兮兮的，见状也都跟着放松下来，在一旁说着“苍天保佑”、“洪福齐天”。
氛围到了，连老疤都不得不违心说上两句恭喜。
刘为群笑着拍了拍老疤的肩膀，难得没再揍他。
一晚没睡，刘为群此时双眼遍布血丝，连笑起来都显得有些疲惫。他顺手想把照片转给董欣。发现没这号联系人，他才记得这是毛晖手机，于是发了条彩信出去。
“我！哥！”毛晖看着这一幕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出口。
既然找到了孩子，这事似乎也就没那么着急。刘为群让苏略把详情告知给了赵端。
不论怎样，结果都是好的。
终于，告一段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