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寇辰一梦
寇杰回家后准备了钱,让寇福送过去并签订契约。事情办妥后,韦林华让韦双来了寇家一趟,对韦佈豪的事情表示歉意,此事算告一段落。
寇辰自从经历韦佈豪这件事以后,总是担心妹妹会被抱走,每次出家门时,都会提醒母亲照顾好韦梦灵才会出发。在和同龄人玩耍时,一想起韦梦灵,就会扔了手里的玩具,或是认输投降,急忙跑回家。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看妹妹在哪?如果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就会急得大哭大叫。
一日中午,寇辰躺在床上睡觉,忽然听到有人在耳朵边叫自己。寇辰睁开惺忪睡眼,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看见身旁正站着一个高大壮实的中年男人。寇辰打量一会,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就问:“你是谁?是你在叫我吗?”来人着急的说:“咱妹妹出嫁了,你还不快点去看看,见妹妹最后一面。”这人说着话就伸手拉起寇辰向外跑。
两人一路狂奔,也不知道要跑到何处,只觉得身边的房屋从平房、砖瓦房变成楼房、别墅,脚下的路从土路变成柏油路、水泥路,又逐渐变宽。跑了半天,中年男人终于停了下来,用手一指前面的轿车说:“快点过去。”随即用手将寇辰向前一推,寇辰再回头看时,那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寇辰向轿车里张望,视线被一层黑色的玻璃挡去大半,只是模糊的看到:一个身穿婚纱,盘着头发的女人坐在车里,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老年人坐在女人身旁;老年人将手伸进女人胸前的婚纱里,使劲抓了两下后又抽出来,用双手将女人的脸猛然转向自己,亲了两口。
寇辰想看清女人的相貌,将脸极力的向车窗上贴,车却开走了。这时寇辰才看见,车另一侧正站着自己的母亲韦思全。寇辰看见母亲脸上的皱纹深的像是伤疤,一道道清晰可见,母亲眼里流出的泪水,正通过伤疤一样凸凹的皱纹流下来,最终汇聚到下巴,形成一大滴眼泪,掉落到地上。
寇辰见母亲站在原地,凝视轿车消失的方向良久后,转身进了大门。寇辰站在门外,打量这个房子,大门像是用黑铁铸成,显得很阔气;院墙很高,院墙顶上弄了很多倒刺一样的铁网,院墙的表面刷有一层水泥,看上去显得很坚固。通过院墙上的倒刺铁网看过去,是楼房的顶层,通过顶层的外观看,建筑像是一座洋房,应该有四层。
寇辰迈步向前。正要敲门,大门却突然敞开了。几个人从院子里抬出一口棺材,母亲、牛如、莫莉男、寇福、寇全和几个叫不出名字的人,穿着孝服站在左右,不断小声哭泣,嘴里念叨着什么“不孝、不孝”。
寇辰想上前叫住母亲,问一个究竟,却怎么也追不上众人的步伐,又追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天色变得暗了下来,渐渐看不到众人的踪影,最后连寇辰自己都消失在了暗色里。寇辰站在原地想:是不是爷爷去世了,爷爷不是只有耳朵背吗?身体不是很好吗?又想起爷爷对自己的百般好,想起自己身处暗色,举目无亲不知道去哪,莫名的失落和恐惧涌上了心头。
正在这时,天却朦朦胧胧的亮了起来,就在这朦胧的光亮里,寇辰看到一个背影,颈上和脚上戴着古装剧里犯人的枷锁脚镣,一步一叹气的向前走,然后在路口的拐弯处消失了。
寇辰感觉这人熟悉,可单从一个模糊的背影看,又想不起是谁。正思考着,就见一个长发女人,正朝着一棵歪脖子洋槐树走去,边走边从身上掏出一根绳子,走到树近前以后,将绳子向洋槐树的股叉上撘。不一会出现一个男人,跌跌撞撞的向女人方向跑,跑到女人面前,哀嚎着哭倒在了女人身旁。女人像是没有看到一样,也不理会,自顾自的搭上绳子系一个死扣,把脖子伸了进去,男人上前把女人抱下来,两人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团。
寇辰越看越奇怪,越想越迷糊,想上前问个所以然。还没走动步,一阵水汽袭来,寇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身处水中,半个身子都被淹没了。水还在不断上涨,不一会淹没了头顶。寇辰猛然从床上坐起来,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场梦,又感觉手下凉凉的,低头一看,床头湿漉漉的一片,原来是自己流的泪。
寇辰叫了两声爸妈,没人回应,又叫了两声妹妹,还是没有人答应。寇辰从中午开始睡,一直睡到晚霞满天,西面天空布满火烧云,有点像早晨刚出太阳时的景象,这让寇辰颠倒了时辰,分不清自己究竟处在早晨还是傍晚。加上寇辰刚做了噩梦,现在又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带着一丝恐惧一丝孤寂大哭起来,直哭到韦思全抱着韦梦灵进家门才停。
母亲见儿子哭的如此难过,衣服上床上湿了一大片,赶忙上前去安慰。安慰了半天,才算止住了寇辰的哭声,问寇辰为什么哭,寇辰就把刚才的事情跟韦思全说了一遍。
韦思全听后嘴上说:“爸妈都在,妹妹也在,爷爷身体健康,都不会离开你,儿子永远是娘的心头肉,爸妈、妹妹永远都爱你。”可心里也不免感伤:世事无常,自己的妹妹和小叔说没就没了,爸妈身体也不是很好,说不定那天也就撒手人寰……想着想着流出了眼泪,又不敢让儿子看见,扭过身用手帕擦干净,又继续安慰儿子。
哄了一会,寇辰才算是安静下来,坐在床上跟韦梦灵一起玩耍。韦思全去厨房做饭,等寇杰回家一起吃。
寇杰回到家,韦思全把饭菜端到桌子上,一家人围着桌子正吃饭,听见门外有人敲门,问是谁也不见回话。寇杰以为是寇福或者是寇全忘带了钥匙,打开门一看,原来是寇华来了。
寇杰问寇华:“怎么大晚上过来了,是有什么要紧事?吃饭了没有,进屋先一起吃点。”
寇华随便应承了一句,没说什么事,也没说自己吃没吃饭,就跟着寇杰进了客厅,坐到了客厅的椅子上。韦思全看寇华表情,像是有什么事,问寇华怎么了,寇华又不说,韦思全想是因为自己在场,寇华不好意思说,就要带着寇辰、韦思全去厢房。
寇辰刚吃两口饭,说自己饿,闹着不走,韦思全就把饭菜拨出来了一部分,端到厢房让寇辰和韦思全吃去了。
韦思全走后,寇杰问寇华:“什么事呀侄子,是家里遇到什么难事了?”
寇华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说:“叔,家里没遇什么事,”稍微停顿一下又接着说:“我想用馒头铺那块地干小生意,我本来不想提这个事。”
寇杰一时没有听明白,就问寇华:“什么事?你是要在寇全馒头铺哪儿摆摊吗?”
寇华说:“叔,不是,咱们两家不是换了一次地吗?我家用寇全叔馒头铺那儿的地皮换的你家屋后的耕地。”
寇杰说:“对啊,好像不是你家提出来换的,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我也记不太清。我那时候才七八岁,好像那时候你家的地少,你世勋爷用自己家屋后的甲等地,给你爹换了馒头铺那块丙等碱地,想让你家多产点粮食。那时候你还没出生,你怎么提起来这件事了。”
寇华说:“我听我爹说了一次,说馒头铺的地皮以前是我家的地,正好我想做生意,就想着把地换回来。”
寇杰说:“这怎么换,寇全的馒头铺在那,总不能让他把房子拆了把地给你?”
寇华说:“也不用,我花点钱把房子买了,再把地一换不就成了。”
寇杰想,地已经换了这么多年,寇全也已经盖了门面干了卖馒头的生意,这个时候要是换回来,让寇全再去哪儿找位置开馒头铺,换了不就等于砸了寇全的生意吗?寇杰思考过后就问寇华说:“你打算在那儿干什么生意?不行我再给你换个其它地儿,好端端的总不能拆你寇全叔的挣钱营生。”
谁知寇华却说:“我还没想好干什么,等换回来再说干什么的事情,总不能地还没换到手,就想着用地的事,是不是叔。”
寇华说话时露出洋洋自得的表情,还感觉自己说的挺有道理,可在寇杰听来却是狗屁不通,直听得寇杰想动手打寇华。寇杰因为嫌跟寇华这种人动手不值当,就压着气说:“地,寇全正用着当馒头铺,已经算是他的了,我也不好给他做主,你改天去问问寇全吧,看他同不同意。”说完就喊韦思全:“别在厢房待着了,一会再冻着孩子,快回来。”
韦思全带着寇辰和韦梦灵回到屋子里说:“我不是怕打扰你叔侄俩说话吗?事说好了?”
韦思全不知道两人说的什么事,就随口说了一句拉近两家感情的话,谁知寇杰听了生气的说:“什么事说好不说好的,那有什么事说。在厢房待这么久也不怕冻到孩子。”
韦思全知道寇杰不会无端对自己发脾气,猜测八成是因为寇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事,也就不去接寇杰的话。
寇华看寇杰对着韦思全发脾气,就走了,可心里面却不知道寇杰发脾气的原因是因为自己,只想寇杰当着自己的面发火,让自己尴尬,是看轻自己,不把自己当回事。寇华想自己的弟弟寇铁峰是国家功臣,寇杰充其量是一个贩卖煤的生意人,不禁就得意的在心里说了一句“来日方长”,就回家了。
第二天,寇杰把两个兄弟叫到一起,把寇华说的事告诉了寇全、寇福,寇全听后气的非要去找寇华的爹寇元彪理论,问问他,地的事情该不该换回去。最终,因为寇杰、寇福拦着没有去成。
这样过了大概半年的时间,也不见寇华再说换馒头铺地皮的事情,寇杰兄弟三人也就慢慢地快把事情忘了。
一天,寇华却又去馒头铺找寇全说换地的事情,寇全的火气一下就冒了上来,牛如见情况就拦着寇全,自己先回复寇华说:“地是你爹和你世勋爷商量好要换,现在两个人还都在世,咱们总不能就把他俩的意思改了不是,你说是不是?”
寇华说:“我爹已经同意把地换回来了,要不然我也不会来找寇全叔。”
寇全感觉牛如说的很在理,以为寇华没有什么话接,可寇华却说了上面的话,寇全平静了一下,学着牛如回说:“你爹同意了,你世勋爷还没同意,你让你爹去找你世勋爷说说。”
谁知寇华却先急了:“这本来就是我家的地,再说了,我爹跟世勋爷这么多年都没说过话,怎么让我爹去说?”
寇全听完,不再管牛如的想法,直接按照自己的性子说:“没说过话就不说,不说地就不换。还本来就是你家的地,本来我家的院子还是你家的地那,你怎么不换,怎么不把我们一家子赶出来,我看你是钱糊住了心,财迷心窍了。”
寇华说:“叔,你这不是耍赖吗?以前能换,现在怎么就不能换回来。”
寇全说:“以前是我爹看着你家穷,才给寇元彪换地,让你家多收点粮食。寇元彪真是狼心狗肺,现在看这块地皮有点人气,就想要回去,真不是东西。”
寇华听寇全指名道姓的骂自己父亲,放狠话说:“我叫你一声叔,是看的起你,你不换还骂人,你知道你骂的是功臣的爹。你这是犯法,得吃苦饭。”
寇全听寇华说要让自己坐牢,脾气全上来了:“骂怎么了,我回头还得当着寇元彪的面骂。还吃苦饭,你看你扣里吧嗦的样,你就没一点寇姓人的样子。也不知道寇瑞一支到你这儿怎么就转了种了。”
寇华和刘氏一样,是个小性子人,听寇全说完,气的快说不成话了。
寇华前天接到寇铁峰的信,上面说寇铁峰到了第三年兵,有机会提干当干部,寇华还感觉自己马上就是镇上的体面人了。今天被寇全这么一骂,让寇华的心态像是从天上掉到了地下,心里想着等弟弟提了干,当了干部,看你还敢猖狂,嘴里却气的说不出来,只是咬着牙说:“来日方长。咱们来日方长。”说完就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