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嘘声一片
对于宗族、家族的说法,张青娘的不错,张羡的也对。
但在张青娘看来,不管是英国公府、太平侯府还是文安伯府,只要有世袭的爵位,男人间的争斗就少不了。
当年本支的祖辈初代太平侯张軏,那是压住了主支一脉的嫡孙张杰,才让现任英国公张懋承袭的国公爵位。
初代英国公定兴王长子张辅战殁于土木堡之后,正经该袭英国公爵位的可不是如今的二叔张懋,而是大伯张忠之子张杰。
正因先祖张軏钟爱二叔张懋,因此他才能得袭英国公的爵位。
但到了太平侯一脉落难的时候,按弟弟张羡试探出来的实情,英国公张懋,却不能如当年的先祖一样,扶持落魄的太平侯一支。
如今弟弟张羡要招惹二祖张輗一脉的张斌、张昌后人,张青娘心里不支持,但弟弟就是要去做,她也无力阻止。
“显卿,北方屯田,多种高粱、麦子,种稻是不是不合地利?”
虽为侯府贵女,但张青娘也不是什么不懂,北方不是不可以种稻,但在北方种稻的多为南来的官绅之家,而且种植面积都不算太大,为的只是在北方吃上一口新鲜的稻米。
张青娘知道这事儿,就是侯府饮食上的讲究了,京中勋贵圈里也有北人食北米的说法。
只是南方之稻种在北方,不仅亩产不多,用功也要远超南方的水泽之地。
“姐,这事儿就跟五福楼的羊杂一样,咱们卖一两文钱一碗的羊杂,那叫与民争利、自甘堕落。”
“同样的道理,我身为西城所百户在浑河两岸屯田,若种麦粟高粱就是侵夺皇庄、民田了,朝中那帮子老鬼坏的很,只有出其不意,方能攻其无备。”
接了锦衣卫派来的差事,张羡就知道,这也是他那日睥睨一干文臣首脑的报复。
只是人家的报复手段轻描淡写,他要应对起来,就要绞尽脑汁了。
“哎呀!这帮人怎生如此阴险毒辣?”
看着表露了真性情的姐姐张青娘,张羡轻轻一叹,这武勋之女,在心机城府上还是差了太多。
“姐,这段时间好好读读医书,记着我说的,凡读到一个方剂,你除了要看君臣佐使之外,就要看用药之中的各种忌讳,这就是害人的手段了……”
宫斗这类活计,在张羡看来需要天赋,但也不需要天赋,很多时候,想活就得靠一个见多识广、博闻强识,这就是宫禁之中求生的苦功夫。
作为将门之女,张青娘会武艺懂兵法,这就是先天上的优势,女人即便阴柔,比起男人的阴谋也算不得什么。
给姐姐张青娘正经派了任务,张头儿那边也跟顺天府确定好了西城所屯垦的范围。
如张羡对马九所说,因为西苑这个御苑猎场的存在,浑河两岸可供屯田开荒的草场,至少有两千顷之数,折合田亩两万余。
若是再扩一扩,三四万、五六万亩的土地也有,只因御苑皇产的面积,是囊括整个西山范围的。
西苑跟南海子猎场,到了如今依旧可以猎鹿,就可以印证一下御苑猎场的面积之大。
对张羡的京西稻场而言,浑河西岸有些不适合种稻,只因浑河地势西高东低,若要将浑河河水引向西岸,就需要在东岸筑坝。
筑坝屯田,张羡没有那么多的人力,借着马九等山东军户,以及五福楼前聚集的流民,京西稻场开荒垦殖上马的速度,也就在出力给钱上了。
干活垦荒,日给制钱三十文并杂粮一升,就是张羡开出的诱人价格。
这个价格不仅吸引了五福楼前不愿出力的流民,也吸引到了京师外城的四方贫苦。
半月间,耗银三千两,垦水田三百亩,旱田六百亩,就是金钱的力量所在。
按照打听来的种稻经验,张羡手中的各种糙米,只够三百亩水田所用,所以他就只开垦了这么多水田。
首次种植,他也不打算一把梭哈,而是只种五十亩标记着五常糙米的长粒香水稻,剩下的二百多亩水田,用的是大明本土稻种。
除了水田、旱田之外,开垦水田所取土方,也被张羡安排流民,和以稻草造了足够几千人居住的土胚房。
张羡姐弟作为故太平侯子嗣,一个在五福楼抛头露面烹制羊杂,一个在浑河东岸开辟水田准备种稻,自然有京中的好事者,把姐弟两人的经历当做笑话来说。
张青娘怕弟弟张羡招惹二祖文安伯一脉,这种担忧也因文安伯所传两脉子嗣的敬而远之而落空。
如果张羡得袭太平侯爵位,手掌锦衣卫指挥佥事的实权,兴许不用招亲纳故就会宾客满堂。
但如今的太平侯府走的却是下坡路,文安伯一脉对他们姐弟敬而远之,也就成了常理。
对此,做姐姐的张青娘,落寞之余也长舒了一口气,文安伯一脉不来,在她看来是好事儿。
对张羡而言,这就更不是事儿了,人来了他可以拉一把,人不来他也乐得清闲。
至于姐弟两人被京师城中当做笑话来看,张羡也认为是好事儿。
只因自开业伊始,五福楼的营业额都维持在了每天五百两上下,除开几百两的花费,二十多天盈余近万两纹银。
对姐弟两人而言,白花花的银子,可比众人的嗤笑实在多了。
京师皇城文渊阁内,刚刚下朝的刘健、马文升一众老臣,正在休憩饮茶,恰好也听到张羡姐弟的笑话。
“晦公,故太平侯张瑾家的这对子女,还是颇能折腾的,在京师开垦水田种稻,好见地!”
想及五福楼的鲜香羊杂汤,马文升不由的食指大动,听到马负图的说辞,大明首辅刘健却是一叹说道:
“张羡此子不是好人,观其做派,不啻故太平侯张軏第二,自他们姐弟去了五福楼,京中形势也随之而动,这几日的宫中,皇帝频频杖杀中官、侍女,就是源自五福楼的羊杂不外带吧?”
马文升提及故太平侯子嗣,刘健这边就皱起了眉头,朝内朝外做事,都讲究一个师出有名。
张羡姐弟的五福楼开张,却不让外带羊杂,点的是宫中阴私混乱,弘治帝着手肃清宫禁,出手也极为狠辣。
刘健所知只是频频,若细细数来,就是宫禁之中的大清洗了。
至于张羡的屯田,若他在浑河两岸开荒种麦粟之类,还能引人侧目。
种稻?
京师城中,最清楚北稻产量的就是南官一系了,只因远离故土,许多南官的半生都要在京师北方渡过。
大明京师附近种植水稻,便是由南官发起的,京师好田,种麦粟之类亩产在三石往上。
好田改做水田种稻,即便是风调雨顺的年景,收获也超不过两石稻谷,若论精米只有一石左右。
在潮白河、浑河两岸开垦水田种植稻米一事,许多南官都提过,没有被通过的原因,便是产量跟投入的劳力不成比例。
但凡是个明眼人都会对北稻的种植嗤之以鼻,张羡姐弟的可笑之处,就在自不量力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