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胆大者吃四方
第三天一大早。
李文远就带着林喜生、张平、黄双和刘大柱四人，站在了红星饮料厂的仓库门口。
他手上拿着的条子，是齐玉宽亲自批的。
见条子拿货。
在九十年代，领导的条子，比合同还好使！
配备的运输、工人、财务和销售人员等等，得等齐玉宽来饮料厂上班后，才会召集。
那老小子夜夜笙歌，也许还没起床。
“阿远，五千箱，十二万瓶，咱们卖得完吗？”
林喜生忍不住低声问道。
李文远点了点头。
这个年代的人们，还没有对各式各样的有奖销售产生抵抗力。
直到2004年，还有人相信“抽奖”这回事，有个小伙子的彩票被确认为假票，为了一辆宝马车，还他爬上广告牌准备自杀，以证清白！
结果后来查明，是举办方搞的猫腻。
但在1991年，有奖销售，就是销售领域的大杀器。
很多国营企业，不是不想搞，而是不能搞，条条框框太多，在姓社和姓资斗争的当下，生怕触犯了什么禁条。
直到明年那位老人划了圈后，有奖销售才算被彻底解绑。
但对于李文远来说，他才不怕呢。
熟知后世历史的他，自然知道，现在的有关单位，其实早就放开了对“资、社”性质的讨论和限制。
暗地里鼓励“一部分人先富起来”！
要不然哪有那么多人北去大毛国淘金，南下安南国当水客？
这可是一个“胆大者吃四方、胆小者吃自己”的黄金大时代，后来一位发迹于这个时期的首富，才总结道：“清华北大，不如胆子大！”
“你们谁啊？”
这时，一个胖胖的中年人走了过来，穿着红星饮料厂的工人服装，大声说道，“谁允许你们站在仓库门口的？墙上写着严禁外来人员进入，没看见吗？”
李文远笑了笑，拿出一包两块钱的红梅，塞进中年人的手中。
“师傅，我们是来领货的。”
阎王易躲，小鬼难缠，在红星饮料厂这种国营企业，总有些小职工，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把自己手中那一点点小小的权力，用到极致！
这个中年人的腰间，系着一长串钥匙，应该就是仓库的库管了。
“什么玩意儿？”
中年人扔掉那包红梅，啐了一口，“两块钱的东西，狗都不抽！”
李文远这套见人给人礼、见鬼送纸钱的手法，居然失效了。
他也不生气。
又从裤兜里拿出一包十块钱的云烟，再次塞进中年人的手中。
“师傅，消消气！”
中年人看见云烟，这才露出了笑脸，收下后：“提多少箱？”
李文远出示了齐玉宽的条子：“五千箱银沙汽水。”
中年人看见条子后，脸色一阵阴沉：“五千？只有齐厂长的条子可不行，得带齐购货合同、提货单，以及出厂条才行！”
林喜生见他故意刁难，立即说道：“艹，你是不是想搞事？”
中年人也大怒：“想打我？来，往我头上打，老子躲一下，就是你孙子！”
敢在红星饮料厂里，打他这个仓管，只要一报警，分分钟警察就会把这小子抓起来！
要是上一世的李文远，肯定跟林喜生一样，用拳头招呼这家伙。
靠建筑和房地产发家的，有几个是好人？
都是心狠手辣之辈！
但现在的李文远，却拉住了林喜生，平静地笑道：“这位师傅，我这条子，不仅是齐厂长亲自开的，也是洪主任点头同意的。”
然后他又拿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五十块钱，塞进中年人的裤兜里。
“刚才捡到一张钱，这附近又没有其他人，应该是你掉的！”
李文远又送烟，又送钱，这个态度，着实让中年人有点懵。
他以前是车间主任，齐玉宽上台后，把他发配到仓库当了仓管，虽然也是个有油水的职位，但比起以前的风光来，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都一撸到底了，他才不怕齐玉宽呢。
但洪师容，以及她身后的苏正东，他可惹不起。
“既然是洪主任同意的，你怎么不早说？”
中年人冷哼一声，“条子给我，五千箱，两百块的上下货费用，工人我帮你叫，你的车呢？是解放还是厢式？解放要多加五十块的上下货费用。”
李文远笑道：“没问题，你先准备货吧，我的车一会儿就到。”
等中年人开门进入仓库后。
林喜生不解地问道：“阿远，他明显是在故意刁难咱们，又拿又要，艹，怎么不弄他？”
李文远低声道：“阿生，打打杀杀，那是小孩子才做的事情，咱们都是成年人了，得用成年人的解决方式。”
林喜生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几个月不见，以前的玩伴，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记得在船上当水客时，那个四十多岁的老板，在丢不守规矩的水客下海时，才会给他们讲类似的话。
在茫茫的大海中，被丢下海的水客，十死无生。
难道……
“小李！”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个欢快的声音。
是红着双眼、头发乱糟糟的齐玉宽，身上的衣服都没换，浑身酒气，昨晚肯定没回家，应该是去什么风月场所过夜了。
“齐厂长！”
李文远迎了上去，“你们的仓管师傅，正在帮我点货呢。”
齐玉宽扫了仓库一眼，冷哼一声：“那狗热的没为难你吧？我也是今天早晨才想起来，把他扔到这儿当仓管了，担心误了咱们的大事，这才急匆匆赶过来。”
从车间主任贬成仓管，换谁，都会不满。
“他收了我五十块的好处费，我在钱的正面，早就标注了一个李字，背面写上了十七这个数字，本来是想到了销售地点后，收拾那些来捣乱的地痞流氓的。”
李文远微微一笑，低声说道，“你说要是有人偷了钱，该怎么处理？”
齐玉宽愣住了。
“你小子……”
他嘿嘿冷笑道，“狗热的，太坏了，心太他妈的黑了！比老子还坏、还黑！上道，我懂了！”
说完后，他转头就走。
不一会儿，就带着两个穿着“保卫”红袖标的粗壮青年，走了过来。
“把张彪给我抓起来！”
齐玉宽带人冲进仓库，指着正在点货的那个中年人，冷笑道，“敢当小偷，我们厂，可不能让这种人当仓管！”
中年人张彪被两个保卫人员控制住，惊愕之余，大声喊道：“齐玉宽，你狗热的，公报私仇，老子什么时候当过小偷了？”
齐玉宽微微一笑：“搜他的身，他身上有张五十块钱，正面写着一个李字，背面有十七这个数字！”
一个保卫人员很快就搜出了那张五十块钱。
上面果然有这两个标志。
“在场的，都是证人！”
齐玉宽大笑道，“张彪，你他妈的还想抵赖？”
张彪顿时明白过来，盯着李文远：“你狗热的，敢陷害老子，老子跟你拼了！”
他拼命挣扎，也没能挣脱两个保卫人员的挟持。
李文远微微一笑，凑到齐玉宽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你小子……够阴！”
齐玉宽哈哈大笑，又跑出了仓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