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天龙
洪善没想到一切都来得这么容易，原先的苦恼仅在片刻间就得到了解决。
他呆呆地看着苍老而高壮的身影从山坳处消失，只觉得手中那本薄薄的书册重如泰山，以至于他的双手微微颤动。
“你知道为什么武皇朝与众多世家屹立数千年不倒么，答案就在这里边。”
姜绍仁最后对他说的这句话，让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这本书册的份量，让他感受到了姜绍仁对他有多么信任。
再次朝着山坳处深深一拜，洪善攥紧手中功法，连忙回洞中点燃油灯。
他迫不及待将油灯举到书册附近，借着昏黄的火光，洪善看清楚了书封上的字。
“苍龙淬体拳。”
字迹遒劲有力，如虬龙盘卧。
翻开书页，洪善贪婪地将书中内容揽入脑海中。
书内记载的是沧州姜家的淬体功法，与洪善的家传功法不同，这种功法在修炼时并非盘膝打坐，而是要配合呼吸法打出八段六十四招架势。
这些招数并非对敌所用，而是用于淬炼体魄。
一连翻过二十余页，洪善喃喃道：“木皮，嗯，练成后似乎与我的家传功法没什么不同。”
“石皮。练成后好像也没有比我的家传功法厉害多少。”
“不过平平无奇，怎么说皇朝世家数千年屹立不倒的缘由就在其中呢。”
洪善摁下刚刚露头的疑惑，耐住性子，继续翻阅下去。
“到铜皮了，这正是我想要的。”
淬体境一到九层，家传功法缺失了最后三层。
他精神一振，愈发专注起来。
不知不觉中，他的脖子越伸越长，几乎就快要将脸埋进书里。
一盏茶后，洪善身子一震，猛然抬头，眼睛却还是牢牢地钉在书册上。
“铜皮之后还有龙鳞！”
“淬体境并非只有九层，而是整整十二层！”
洪善呼吸急促起来，心中的激动使得他的手指有些不听使唤，微微颤抖。
书页在他手中哗哗响动，昭示着内心的惊涛骇浪。
又过了半柱香，洪善翻完功法的最后一页，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饥饿之人刚刚吞完饕餮大餐后餍足的叹息。
“铜皮铁骨，玉髓汞血，虎豹雷音。”
“这并不是真正的肉身大成。”
“龙鳞龙骨龙髓龙血龙心...修炼过化龙之法的，在这方世界被称为天龙人。”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百姓困苦不堪，皇朝与世家却能巍然不动数千年了。
“垄断！”
这是洪善得出的结论。
“淬体境、锻骨境、炼髓境、搬血境以及腑脏境，每一境都额外多出三层。”
“非世家皇族不知道这些，因此赤脚起事之人的实力要弱上不知多少。”
“所以哪怕再不得人心，只要下面的人没能真正肉身大成，实力差上一大截，他们再怎么起事也会被迅速镇压的。”
他又想到：“难道真的没有寻常百姓掌握每一大境最后的三层功法吗？就像我这样的。”
洪善沉吟许久，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有如雷电划过夜空，他明白了。
“百姓掌握了化龙之法，那他还算是百姓吗？”
他幽幽一叹：“屁股决定脑袋，成为天龙人后他们恐怕就与百姓坐不到一桌去了，自然由抗争转为压迫。”
“他们会反过头来维护世家与皇朝，因为他们拥有化龙法，自己就能成为新的世家。”
洪善眼中晦暗不明：“强大后，我能否初心不改呢？”
贪图荣华富贵，乐于锦衣玉食乃是人之天性。
洪善也曾想过自己一夜暴富，成为富豪，花天酒地。
数不尽的美人，享不完的美食，喝不完的美酒，穿不尽的华服。
这样的日子稍微想想都觉得爽翻了，他不确定自己是否......
洪善心底一颤，他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
“强大后再说吧，现在想那么多作甚。”
他决定将这份疑问关押在心底，并打算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再理会它。
昏暗的山洞内，洪善将功法摊开放在油灯下，缓缓练着淬体拳。
他并没有像书册中记录的那般，一边行拳运功，一边吞吐吸纳。
他只是单纯地摆出架子，对比着书册中的画本，过一遍招式。
即便如此，他也打得磕磕绊绊，错漏百出。
就这样一连练了两个时辰，直到深夜，洪善方才收功。
躺在床上，他辗转反侧始终难以入眠。
“我是不是师父失散多年的亲儿子？”
这个念头刚出现时，洪善只把它当作一个小小的玩笑。
然而它却如同夜晚的蚊子一样，好几次在他即将睡着时，突然在他的耳畔唱起了忽高忽低、尖细而聒噪的歌来。
洪善不得不开始认真对待这个荒唐的念头。
很快他发现这个念头背后让人感到不安的含义：“师父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好到让我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是啊！
普通功法便已让人什袭以藏，回想曾祖在武馆习武时，呼来喝去只是寻常，拳打脚踢也不少见。
婢膝奴颜三年，方才得到淬体境第一层的修行要诀。
反观师父姜绍仁，甫一拜师就连淬体化龙之法都给了。
如果前世那个世界有化龙之法，那这种无价之宝的传播途径怕是和艾滋差不多吧。
念及此处，洪善开始坐卧不安。
“我身上也没什么可图谋的吧？”
“身无分文，草芥布衣，无钱又无权。”
这个夜晚洪善注定回不去梦乡，也得不到答案。
次日，姜绍仁早早站在山洞前，拨开藤蔓敲响木门。
当他看到洪善的第一眼，便被吓了一跳。
“你小子可得节制一点。”
他看着洪善苍白到虚脱的面容，大有深意地说了一句。
洪善老脸一红，他没有辩解，而是直接发问：“师父您怎么把这么珍贵的功法直接给我了。”
“这是什么问题？”姜绍仁皱眉疑惑道：“因为你已经是我的徒弟了。”
“呃，”洪善眨了眨眼：“我的意思是——难道您不考察考察我的品性之类的吗？”
姜绍仁恍然大悟：“你是说，这功法你拿得太过容易了，我应当好好磨砺磨砺你，让你通过层层考验，突破重重困难，这样这本功法你才拿的安心是吗？”
洪善羞赧地点了点头：“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师父才好了。”
姜绍仁脸上浮现一丝笑容，他突然提出一个与此刻无关的问题：“你知道世家是怎么收买死士的吗？”
“啊？”洪善懵懂地摇摇头。
姜绍仁大笑道：“跟我对你做的事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