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质问朱元璋,请陛下称太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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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剑走偏锋,洪武之忧

人生如戏,不过互飙演技。

吕氏心中莫名一怔,眼眸微垂。

视线内,原本哭哭啼啼的臣子,此刻都流露出几分思索之色。

不少人,看向朱允熥的眼神中,还带有几分动情。

先前只闻皇孙朱允炆仁孝之名,现今看来,这个存在感不强的皇孙朱允熥,同样一片纯孝。

吕氏从臣子神情中解读出部分,心中骤然一紧。

但此刻,再行诘责,显得她这个做母妃的过于苛刻,反而不美。

说到底,眼前泪流满面的朱允熥,还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出生后不久丧母,如今猝然丧父。

人生不幸之事,全部压在他瘦弱肩头。

之前昏睡,就显得情有可原。

可就这样让朱允熥收拾声望,吕氏于心不甘。

大好局面,岂能容这稚子三言两语毁尽。

她低头看向朱允熥,片刻后,缓缓伸出手,用力的擦拭掉他脸上泪水。

“好孩子,母妃不怪你,只是……你父王猝然离世,母妃心里难受。”

“当初你父王重病之时,允炆在身旁照顾,昼夜不离。”

“如今,允炆日夜守灵,每日伤心垂泪,形销骨立,母妃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你和允炆,都是好孩子,快些进去,陪一陪你父王,莫叫你父王觉得冷清孤寂。”

吕氏一番话情真意切,句句没有说朱允熥的不是,但句句都只说朱允炆的好。

明里暗里讽刺朱允熥,早不尽孝,偏生此刻前来。

恐有虚情假意之嫌。

“母妃仁慈,待我如暖春。”

“父王病重之时,孩儿本想昼夜侍奉左右,是母妃心疼孩儿自幼体弱,让孩儿安心等待父王病愈。”

“怎知道,父王他……呜……”

说到动情处,朱允熥眼角泪水决堤,肩膀微微耸动。

“孩儿痛恨自己,为何体弱至此,未曾日夜侍奉父王榻前。”

“孩儿感念母妃爱护,恐孩儿难承天崩,许孩儿精心修养。”

“孩儿感谢二兄允炆,事父至孝,能解父王心忧。”

“自今日始,孩儿每日必于父亲灵前守孝,以尽孝心。”

“父王下葬后,孩儿愿在父王陵前守孝三年,以全人子之礼。”

话音落地,众人为之动容。

自有礼开始,守孝三年,为人子本分。

正所谓: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

但时至今日,规矩早已经不像旧时严苛。

如今守孝,只需布衣粗食,每逢重大节日诞辰,施以祭奠即可。

陵前守孝,意味着结庐独居,无宴饮之乐,无丝竹之声,单衣粗食。

吕氏心思难明,嘴唇微动,一时之间无有言语。

身旁朱允炆眼窝深沉,定定地看着眼前有几分陌生的朱允熥,心中警惕爬升。

过了好一会儿,吕氏怏怏道:“先进去吧。”

陵前守孝,此事非她一个太子妃能够决定。

入得灵堂,棺椁在前,尚未封钉,旁有冰块降温,以保证尸身不腐。

灵堂一侧,禅唱声不断,皆乃高僧,正在为太子朱标祈福。

事死如事生,更遑论皇家。

朱允熥双膝跪在灵前蒲团上,先行跪拜礼,而后起身,在一侧蒲团跪下。

他眼眸微垂,不再注意四周动静,面上依旧保持着悲戚之色,内心底思绪浮动。

方才在灵堂前,吕氏骤然发难,无非是要将他踩在脚下,以成全朱允炆太孙之念。

他一番对答谨慎,言语之间并无漏洞,此番责难算是成功度过。

可形势依旧很坏,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人心中成见可谓高山,三言两语之间,绝不会移去。

顺其自然徐徐图之只会落入下乘,唯有兵行险着剑走偏锋方可实现弯道超车。

机会,他需要一个与朱元璋独处的机会。

……

朱元璋的心情很不好。

苦心培养,寄予厚望的太子朱标猝然离世,对他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而言,可谓晴天霹雳。

若非是天赋异禀,身体底子厚,朱标咽气那一刻,他也该跟着魂归天外。

经历了初时的伤痛之后,朱元璋已经逐渐接受朱标离世的苦痛。

他开始思考,大明的未来,该交到谁的手里。

前几日,他在奉天殿东角门前询问众臣子建议。

建议颇多,但并未让他满意。

他和马皇后有五个儿子,太子朱标离世,还有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周王朱橚。

按照礼法,太子早于皇帝离世,可立嫡次子。

也就是秦王朱樉。

奈何秦王朱樉荒唐无道,残暴不仁,所做之事,天怒人怨。

朱元璋还不想大明二世而亡,秦王朱樉一早就被他排除在外。

难道,真就如刘三吾那老东西所说,从皇孙之中择一良人?

朱元璋皱着眉,心思久久难定。

标儿,你怎么就先走了?

英儿走了,妹子也走了,现在,你也走了。

还给咱出了一个大难题。

要不,去找标儿谈一谈?

朱元璋心里生出如此荒诞的想法来。

他今日本就该去。

只是内心多有恐慌,不忍接受此等事实。

如今给自己找一个借口,重整了心中苦痛,才算有了勇气。

……

“臣(奴婢)(孙)叩见皇帝陛下(祖父皇帝陛下)。”

“都出去吧,咱要和标儿,单独待一会儿。”

众人有序退出灵堂。

朱允熥眼神微微一瞥,来人粗布麻衣,身材高大,一张国字脸虽然年迈,但依旧满满威严。

退至灵堂外,众人并未离开,就地而跪,继续守灵。

一时间,原本还算空旷的地方,此刻分外拥挤。

朱允熥左右一观,吕氏和朱允炆不知去向。

他内心揣摩,吕氏既然能提前得知,必定会借此机会,让朱允炆有更多表现机会。

大位之争,素来如此。

明处暗处手段不断,稍不注意,就会落于人后。

朱允熥细细揣摩,片刻后,心中已有计策。

……

……

注:1、懿文太子薨,帝御东阁门,召对群臣,恸哭。三吾进曰:“皇孙世嫡承统,礼也。”太孙之立由此。(《明史》列传第二十五)

2、四月丙子,太子薨,太祖愈属意于上。一日召侍臣,密语之曰:“太子薨,长孙弱不更事,主器必得人。朕欲建燕王为储,以承天下之重,庶几宗社有托。”翰林学士刘三吾曰:“立燕王,置秦晋二王于何地?且皇孙年长,可继承矣。”太祖默然。(《明实录太宗实录》卷一)

3、戊寅,上御东角门,论群臣曰:“朕老矣,太子不幸,命也。”因大哭。谈迁曰:“上御门时,称国有长君,社稷之福。燕王类朕,朕欲立之,何如?”翰林学士刘三吾曰:“将置秦晋二王何地?”上不极答,因大哭。

国史虽如此,然永乐所裁定,未遂确也……在文皇未免借其说以欺靖难诸人,又曲笔张大之。(《国榷》卷九)

4、虞怀王雄英,兴宗长子,太祖嫡长孙也。洪武十五年五月薨。年八岁。追加封谥。(《明史》列传第六)

5、是月丙戌崩,年五十一。帝恸哭,遂不复立后。是年九月庚午葬孝陵,谥曰孝慈皇后。(《明史》列传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