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岚滴之浸渊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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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安逸

半个月后,四楞子已经能下地走路,自己打理生活起居,凤尤见了,便安心了许多,仙老见他没什么大碍了,便要辞别众人。临走时,老人要官谷好好照顾孩子,还嘱咐小阿静仔细看好了憨子,且又受过凤尤父子大礼,这才离去。

又等了几天,官大夫便跟铁匠说:“您可以去忙自己的事情了,这孩子现在就交给我照顾,我把他收做徒弟,拿这孩子当我自家人对待,老哥您就放一百个心跟肚里吧,保您万无一失。”

于是,四楞子就这样变成了官谷的徒弟,做了这官家人。

凤尤无奈,知道房安城是秦昌的地盘,怕夜长梦多,离开前,又加了道保障,去了鼎福庄房安分号,托了管事的外门小徒呼延哲、阿昂照顾周全,这才安心返回了白锦城。

憨子被圣手医治过,虽然大好,但病情就如天气一般,时晴时阴,也有反复。个把月后,正赶上开春,春日主生发,小子身上的毒又泛起波澜,他便又倒在了床上,官谷依旧每日让他服药,阿静更是在他身边照顾的周到,几乎半步不离。这日里,女孩正给他喂着粳米粥,刚喂进去,小子便吐了出来。

“不吃了,吃了没一会儿就吐……,糟蹋东西…”小乙摆摆手道。

“他说得对,闺女你说啊,这也不知道好得了好不了,吃进去就出来,确实糟蹋东西。你让他吐就好,别使劲喂了,他又饿不死。”官谷笑着试探着自己闺女,倒想看看这小丫头什么反应。

“爹,您能少说两句么?哼!我就乐意喂!”小阿静闻听急了,瞬即便露出了小女孩的心性。

“女生外向,打这小子来了你倒是有事儿干了。”官大夫摇了摇头,便不再管她,随自己女儿去了。

时光如梭,流水不腐,天下苍生,活得匆忙。

金小乙来到房安城,待到来年五月间,他身上的金蟾毒已经缓和了许多,去了将近七成,渐渐也没了什么妨碍。

且这孩子也已经和官家父女混得厮熟,就跟一家人无甚两样。这日里,官谷见曲仁堂里没什么人来瞧疾,便嘱咐了看守医馆的下人一声,赋闲跑回了家。

大医回到景和轩,把闺女和四楞子叫到中堂里,便要开课授徒。

不想小憨子带着阿静‘咣叽’就给官谷跪下了,大医懵了,问道:

“捅啥篓子了你俩这是?你俩是在一块儿……”

“师父爹,敬师节快乐~恭祝您医道仙成长流水,福寿安康似南山。”

“哎呦,可吓死我,原来这事儿。”

官谷按住心头猛跳,赶紧给了他俩碎银,叫小孩儿们回头自己去买粽子吃,好好过端阳节,忽道:

“让你这一打岔,正事儿差点儿忘了,过来学课。”

景和轩的中堂墙壁上挂着三幅彩墨描画,乃是针灸穴位挂画,除此再无其他装饰。

中堂外的雨竹青青绿绿,正长得旺,四周除了他师徒三人便再无外累,这院中更显得静谧幽然,大医此时端坐堂中,端着碗粗茶,身前小竹凳上蹲坐着两个娃娃,且专心的听他讲着什么。

“胆大、心小、行方、智圆!先记下这个,师父才给你传艺。”

官谷见小乙如今已无生命之忧,便不叫他浪费光阴,仔细给他讲起学来。

“呃…师父,这啥意思…”憨子晕头道。

“第一是胆大。”官谷言道。

“我胆儿大着呢,师父放心!”小乙虎头虎脑道。

“不是那个意思哒!”阿静跟他争辩道。

憨子则皱眉抽了抽鼻子,瘪嘴看着身旁这个乐呵呵的小丫头。

官谷笑着摇摇头道:“为师说的胆大恐与你这大胆儿不同,此胆大便是指下药对症、诊断果决,要你沉稳勇果,学问扎实,断诊时,明辨疾症、胸中有数、担当在肩。”

“呃…”憨子这才知这‘胆大’的真意,顿时托腮琢磨起来。

官谷见他真往心里去了,笑了笑便又讲道:

“心小,则说的是…”

“我娘说我心大…咋办师父…”小乙还没琢磨明白‘胆’要有多大,乍一听闻这‘心小’便吃惊的放下手来,没头没脑的发愁。

官谷抿了下嘴,笑话憨子道:“你那叫没心没肺,嘿嘿…傻小子,我这心小则说的是叫你谨小慎微、心细如发,对症时不可轻慢、大意,病患生死都叫你托于指掌间,行医时要似冬日穿河而过,履踏薄冰,给人治病时要打足十分精神才是好。”

“好哒,师父我记住了!”憨子学着阿静口气回道。

“不许学我,笨笨哒小师弟!”小阿静拍了下师弟脑门道。

“丫头,别闹,…”官谷指点了下闺女后,又解释道:“小子,我接着给你说行方,这说的是行止端正,不予利字上性情有所牵动,银钱美色也好、权势强人也罢,面对这些物事时皆要心如止水。行医做事以德为先、要有仁爱之心,不可走歪路,决不可走歪路,记得住么?”说到不许走歪路时,官谷特意看了看小乙,给他提了个醒,要他尤其记住这个。

“嗯,不走歪路,当好人!我记住啦,师父!”小乙挺有精神的答道。

“敢走歪路就把你扎成小狗…”阿静碎碎念道。

官谷看着两个小的这般,心里很是安慰,笑道:

“哈哈哈……,咱们最后说这智圆,脑中有智、胸中有谋,多学多看、学知到老,要‘见机而作,不俟终日’,你小子要脑袋里有东西,心里有想法,手脚才能动起来,所以想要做大事,便要学大学问,这可不是一日之功了,要做到洞微察毫、由表及里这般反应超人,才是大医。

…这‘胆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圆而行欲方’,原是为人处世的箴言,但我道先祖感此方与医道可谓天合,便传了下来。更是我门中师父实科传徒时,首要当先传习之物。”

“…呃……”小乙满脸不解的作惊呆为难表情,没说出半句话来。

大医看到他这个样子,摇了摇头呷了口茶,心想道:‘看来这智圆教他起来,可难了…倒是个憨子。’随即冲着手里拿着金针,照小乙正比划着的自家闺女逗笑道:

“他这个憨病,扎了也没用,治不好哒。”

“爹,您不许学我…”阿静撅嘴扭捏道。

“成,今儿先学这么多,好好消化消化,不懂就问你小师姐。”说着,官谷摸了闺女脑袋一把,便起身去屋里睡觉了。

小乙送走师父后,指着那三张彩画挂图:

“这是什么?密密麻麻的写了好多字。”

“那是明堂图,是针灸的穴位图,你学那个还早着呢!”丫头解释道。

“哦哒、哦哒!”小乙逗她。

“我才不会说‘哦哒’呢!”阿静嘟嘴。

五天后,待小乙把官谷教的医道箴言‘胆大、心小、行方、智圆’八字都能解释的差不多了,官大医便开始让小乙学着认草药、识药理,帮手整理晾晒、分拣药材,这下子可就让这憨子忙活了起来。

每日过了未时,干完手边活,小子跑出去玩的时候,阿静也放课回了家,小丫头也不让他耳朵闲着,嘟嘟囔囔的给他讲着医理、念着汤头歌,小乙跑到哪儿去,身边都有这么个话多的小丫头跟着,倒也不无聊。

青竹坊里住的都是权贵名宿,这座街坊中静谧幽深,很少有闲人进来,前街是各家走车马用的大道,里巷不通车马,是各家各户娃娃们游戏的好地方。

官谷家的宅子坐落在青竹坊中心,门前紧挨着当朝一品大员鹿辕公的宅院‘鹿园’,但小乙却对此毫不知情,只是对那座庞大的宅院好奇不已。

官谷开的医馆‘曲仁堂’另辟一处小院,乃是在青竹坊临街位置,方便病患找寻,无碍马车载疾患通行。

平日里,官大医去曲仁堂看诊了,阿静就带着小乙跑到家门前玩耍,边玩边往小乙脑子里灌医道学问,关于各种药理、药材的讲究,小师姐说得可比他师父官谷细致详尽。

丫头平日里书不离手,走到哪儿怀中都藏着卷,没事儿就拿出来看两眼,这文魔的架势,可叫小乙这憨子只得甘拜下风。

两个小孩平日里玩耍也不敢跑远,就在青竹坊官谷家宅‘景和轩’前后的巷子中玩闹。话说大人有大人的天地,小孩自然也有小孩的世界,这座街坊中,门道可比起外面大人们的圈子来,着实不弱半分。

小乙、阿静每日玩耍也没什么新鲜的,都是小女孩的游戏,就是在巷子里跟别家女娃娃们一起跳跳百索、拍拍藤球、打打升关图、逗逗隔壁老太太家出来晒太阳的大胖花猫,若有零花钱了,俩小孩就跑去坊中钱爷爷家租些连环戏的画本来看,要不就是跟巷子中的游商那里买些小零嘴。

憨子有时实在受不了这些小女孩的玩意儿了,就跟窄巷里打趟拳脚,震步时,踩得巷中青砖咚咚响,阿静瞅着倒是高兴,可隔壁老太太哪儿受得了,挨了刘老太太两回数落,小乙也就不敢那么玩儿了。

实在无聊的时候了,两个小孩就站在巷口,吃着零嘴左右盼望,瞅着来往的行人。

其间,有两件事憨子看着最奇怪,一是,南边那家高门大户家的小丫头奇怪的很,她日日骑在后门的门墩上,身边门辖剽悍,护着她的左右,这孩儿也不和别的孩子玩耍,只是看,而且这丫头每次远远望见自己时,都是欲言又止,之后便匆匆跑回家去。

另件事更是奇,乃是另个小姑娘的遭遇。

话说每日阿静放课后,小乙都会在门前拿着吃的等小师姐,小阿静回家那会儿的前后,总有个跟阿静一般大,长得很温柔的长发女孩经过门前,她走到南首那家大户后门时,总要和那家的小丫头说少半个时辰的话,然后摸摸她的小脑袋,那大户家的孩子才依依不舍的回去家中。

再来,那长发女孩走过这处街巷时,总是战战兢兢。

开始憨子不知为了什么,等小乙看了几日,才发现时不时有些个纨绔小子追着这女孩殴打,小些的孩子就上手去打,大点的小子就跑到她跟前用石子丢她,要不就用弹弓崩她,那孩子虽然害怕,但也不急也不恼,只是摸摸那些来打自己的小孩儿脑瓜,且拿书袋挡着打来的石子和泥丸,脸上只是苦笑。

憨子本来想上手管了,可这边人生地不熟的,他怕他管了之后阿静反倒成了被欺负的对象,就先把这事沉了沉,想要静观其变。

不两日,小乙又看到那个女孩时,那孩子身体有些不舒服,依靠着墙边往前蹭着走,依然是和南首那家小娃说过话后,那坐门墩的女娃娃才回去家中,等长发女孩蹭到官谷家门前时,又是一堆孩子上来打她,那女孩身子难受的挨不住了,就蹲在那儿抱着头、忍受着欺负。

小乙实在看不下去,跑上前,揪开几个惹事的小子,赶紧把那丫头抱进了官谷家院中,之后便关上了门。

外面那些小子素来知道官谷脾气大,不好惹,家里又吩咐过不要惹着这位大医,省得得了病,人家官大医不给看,于是,见那女孩跑进了景和轩,那群孩子就跟门前哄闹了阵,便都跑走了。

小乙也懒得管他们吵闹什么,只是把女孩扶到院中躺椅上坐下,之后问道:

“他们干吗老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