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它不肯乖乖就范
一个月后某个艳阳高照的中午，薛记门口的粉红月季花下面，段宁一只手扶着她旁边的行李箱，一只手叉着腰，靠在门廊下喘气。
来之前她特意去旅游预定网站的薛记主页上看了一下，的确已经加上了把薛明礼放在模糊的背景里的月季花图片，非常夺人眼球。薛记的房价已经涨了一些，还有不少人在评价里写“不虚此行，不来要后悔，光小哥哥的颜值就值得这个房价”之类的话。
段宁不知道薛明礼对这种话接受度如何，她本意并不想真的靠薛明礼的色相来营利，但如今多多少少都扯上了一点关系，游客来看他而不是看风景，有些本末倒置，主意还是她出的，忍不住心里有了一丝愧疚。
但来了这里一看又发现，薛记的这个地方真的是老天爷赏饭吃，离海滩近，房子颜色跟碧海蓝天很衬，如今又种了那么多怒放的月季，别说女孩子，是个人都得为这种美景驻足，何况来了之后发现老板是个大帅哥，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这么看来，海拔六十米想要跟薛记抗衡，光靠重新装修是不够的。
段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这种想法奇怪的地方在于，第一，她把海拔六十米当成了自己的事业，第二，她多少有些好高骛远了，想要打败薛记，目前看是不可能的。
不过，质疑自己的声音只存在了几秒，段宁就的思维又发散到了更远的地方，对自己说，海拔六十米并非不可以另辟蹊径，和薛记齐头并进。
段宁来这里没跟许家森他们任何一个人打过招呼，她知道打了招呼他们必定会很欢迎，说不定还会赶去路口夹道欢迎，把自己供得像个尊贵的客人，她并不希望这样。麻烦他们几个人的时候已经够多了，更何况这次来，搞不好还是个大麻烦。
因为是平时，今天应该没有什么客人，院子里很安静，连工作人员也不见踪影。段宁不想要大肆欢迎，但也不想扑了个空，到时没人安排住处。
她拉着箱子进了大厅，还是没有人。段宁把箱子放在前台后面，走到了一楼的厨房，那里有个门通往后院。有人在院子里说话。
“我都说过了，这个鱼你得先拍死它。”恨铁不成钢的声音是薛明礼。
“我们……是不是不应该杀生？”发着抖的声音是许家森。
“那你吃鱼的时候怎么想？”
“……没想那么多。”
“那你现在也别多想，手起刀落，早杀完早收工。”
段宁倚在门框上看着两个人对话。两个人都是一模一样的鱼档老板打扮，裸着上身穿着黑色的胶围裙，下面是一条脏兮兮的辨认不出什么材质的裤子，脚上穿着长及膝盖的黑胶鞋。
唯一的不同是薛明礼皮肤黝黑，肌肉健壮，而许家森身上因为比较少晒太阳，对比之下白了许多，松松垮垮的肉也更多，一个规模不算太大的小肚子把围裙撑了起来一些。
院子的中间，他们面前有两个桶，一桶里面是堆起来的鱼，一桶是水。然后地上还有一条仍在扑腾的鱼，偶尔弹两下尾巴，为即将到来的宿命做垂死挣扎。
薛明礼语气间明显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可是许家森还是拿着一把刀站在那里不肯进步一动作。
薛明礼看他不说话，伸手就要去拿他的刀，说：“算了算了，你回去玩游戏，别耽误我。”
“不！”许家森往旁边退了一步，还把拿刀的手也挪开了一些，甚至伸出另外一只手一起握住了刀，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护住自己的刀：“让我……再做一分钟心理建设。”
薛明礼忍不住笑起来：“你吃完午饭就开始做心理建设了，给我个准话到底要多久？一个小时？那我去睡个午觉再回来行吗？”
“也不用，就一分钟。”
薛明礼叹气，点头，给个“你随意”的手势，让开了一些。
许家森也没真等那么久，他蹲下来把奄奄一息的鱼捡起来放在了靠墙的案板上，然后下定了决心，闭上眼睛，把刀狠命往鱼身上拍去。
“哧溜”一声，鱼被拍到了地上，然后溜溜地在地面上滑，一直滑到了厨房门口的段宁脚前面。
很显然，它还没死，又弹了两下尾巴，把地上的水弹到了段宁浅蓝色的阔腿牛仔裤上，她的裤脚立马就湿了，还沾上了一些淡淡的血水痕迹，段宁也闻到了一股随之而来的浅浅的咸腥味。
“宁姐！”
许家森一声喊，举着刀就冲到了段宁前面，虽然脸上是欣喜，但那刀实在是吓人，段宁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许家森立马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不妥，连忙把刀放回了身后，然后努力装出平静的样子，用掩饰不住的雀跃的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嗯……”段宁想了想，说：“来看看你有没有好好学习。看起来不错哦，还在学杀鱼了。”
许家森立马一脸羞愧：“你是不是都看见了，我……还在学习中，这鱼……”他弯腰捡起鱼来无可奈何地说：“它不肯乖乖就范。”
段宁哈哈大笑起来：“你这拟人手法用得我都觉得不忍心了。”
薛明礼走上前来：“我刚才跟你说过一遍流程了，你自己怀着什么慈悲心肠，那怎么办？”
段宁说：“还有围裙吗？”
另外两个人同时“啊”了出来，满脸惊讶。
“给我一个，我也来学一下。”段宁说。
许家森立马表示了不同意：“那不行，很脏的，你看你裤脚都湿了，赶快叫许家林带你去洗澡换衣服吧，她在屋里玩呢。”
薛明礼也说：“对啊，算了，你一个客人，学这个干嘛？”
段宁二话不说，趁许家森对她不设防，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刀，往院子里走去，弯腰从桶里又拿了一条鱼，放在案板上，转头对着两张合不拢嘴的脸问：“到底有没有围裙？没有我就直接开始了？”
薛明礼和许家森两个手忙脚乱地给段宁找来了围裙，段宁示意她双手不得空，于是许家森十分僵硬地给段宁套上了围裙，还到她身后把带子系上了，手抖得好几次都没打好结。
“这案板这么宽，来，薛老师站我左边，给我们详细示范，阿森站我右边，我俩跟着薛老师一步一步做。”
薛明礼点头，三个人都拿了鱼和刀，临开始他忍不住又问：“你以前杀过鱼吗？”
段宁摇头：“凡事总有第一次。”
她说完这句又回头看了一眼许家森，她眼里的笃定和自信让许家森突然有了无限的勇气。
是啊，凡事总有第一次，她一个女孩儿都敢杀鱼，自己一米八多的大汉在害怕什么？
段宁一边学薛明礼的样子，一边还装作无意地侧头跟许家森说：“哦，原来是这样，阿森，你看，要敲它的头才能敲晕它。”
“要刷掉鱼鳞，用这个刷子很好用耶，来你试试。”
“开膛破肚要从这个地方入刀才不会那么费力。”
“还有鱼鳃也要清理干净，我今天可算是知道了。”
她一步一步把看到薛明礼做的全部照着做了一遍，虽然手上动作非常不纯熟，但嘴上讲解却清楚有条理。
到最后，薛明礼和许家森两个人都明白了刚才他们俩的问题。薛明礼之前给许家森示范，又快，又没具体讲，许家森看得晕晕乎乎，加上自己没做过又害怕，完全不得要领，但现在被段宁这么一番讲解下来，很快手上的鱼也宰杀得头头是道了。
薛明礼对段宁心生佩服，就连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来围观的许汉北两夫妇也看得津津有味，一边是对于许家森这个废柴终于也能成功杀鱼的一点点慰籍，一边是对段宁带动儿子学好的感激之情。
蔡美玲出声了：“小宁来了？快换下围裙来休息一下吧？剩下的让他们两个杀就行了。”
段宁回头看见他们，甜甜喊了一声：“叔叔阿姨好。我又来打扰你们了。”
许汉北只微微点头，蔡美玲却很高兴地摆手：“算什么打扰，你来玩我们高兴。”
蔡美玲热情好客，段宁又嘴甜，她一直都很喜欢她，恨不得当自己女儿养。
“不过，我还是跟他们一起杀完这些鱼吧，我刚学会，还有点瘾，让我再试试。”段宁跃跃欲试地说。
巧了，这也是许家森心里的想法，段宁这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他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甜蜜，头顶上四方的天空灿烂无比，世界如此美好，杀鱼如此酣畅，人生夫复何求！
是夜，许家四口人和薛家三口人加上段宁一起坐在薛记的院子里吃饭。
许家林嘟着嘴巴生段宁的气：“哼，你来了也不告诉我，竟然还是这里最后一个知道的！你没有良心！”
段宁搂着她小心安慰：“胡说，你怎么会是最后一个呢？最后一个是薛叔叔。”
因为刚好薛父和许汉北碰了个杯，许家林没听清楚段宁最后说的几个字，于是便又问了一句：“是谁？”
段宁凑在许家林耳边轻声说：“是你家公哟。”
许家林瞪了段宁一眼，娇嗔一句：“讨厌你，干嘛老说人家喜欢听的大实话哈哈哈！”
于是两个人春风化雨，“嫌隙”不再，开启了拼酒模式。
然后，话题自然绕不开段宁为什么又回到了渔家村这个问题。
“是不是上次手术做完身体还没恢复好？到我们这里来休息是最好的，空气好，阳光好，东西也好吃。”薛妈妈问。
“是呀是呀，明天我就给你做鲍鱼，还喜欢吃什么，都告诉我。”蔡美玲说。
段宁觉得，长痛不如短痛，她权衡了一下，决定趁着气氛好，把重要的事情说了算了。
她仰头喝完一杯酒，又倒了一杯，端着杯子走到许汉北前面，双手举起，恭敬地说：“许叔叔，我是来求职的，您能给我一份工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