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嫁衣
早晨。
赵懿如往常一般,提着一大块猪肉,从码头的方向回来。
他心情似乎还算不错,右手握着的杖剑,时不时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想想也是,大伤初愈,拳法与修为都有突破,算件美事。
而且,他应该追上了前段时间得见的副都头。
刚回到村中,赵懿正准备做饭,却发现很多村民不约而同的往一个方向赶。
“二爷,发生何事了?”
赵懿向着一位走路蹦蹦跳跳的老人问道。
“赵甲出事了!”这位老人面色颇为沉重,低沉着声音说道。
“他死了。”
赵懿再次因赵甲这位三十余岁的大哥愣住。
“我得过去帮忙了,你奶奶年岁大了,但赵甲的后事你们家该有一个人出力,所以你也要来帮忙,不能缺席,这是生活在赵家村默认的礼数。”赵二爷道。
说着,他急匆匆的向着赵甲家奔去。
“二叔慢点,你都断了一条腿了还这么急,不怕摔倒吗?”
赵田从后面也匆匆赶路,望着‘蹦蹦跳跳’的二叔,总感觉滑稽,不由提醒一句。
“小赵啊,你早饭就别煮了,要去赵甲家帮忙嘞。”赵田左臂裹着白布,伤口处还留有猩红,途经赵懿家时,不忘冲赵懿说道。
“我得给奶奶做早饭。”
“很孝顺嘛,那你晚些过来,我与他们说一声。”赵田点头。
“奶奶的早饭不用做了,懿儿先过去,奶奶稍后就去看看。”
老太太一边穿着外衣,从主屋走出,嘴里还念叨着:
“赵甲家就他一个顶梁柱,他这一去,他的妻儿该怎么活哦。”
门口的赵懿与赵田沉默,尤其赵田,感同身受,内心不由的刺痛。
.....
赵懿跟着赵田刚接近赵甲家,他就看到一口大棺材放在门口。
他略有些感慨,赵甲昨日下午还问他借剑呢。
赵甲的家不大,就是几间茅草屋。
此刻屋里屋外站满了人。
在主屋里,赵甲的尸身安静的躺在一张席子上。
尸体旁边,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与两个不大的孩童撕心裂肺的哭着,村中其他妇女则在一旁不停安慰。
不,这位妇人才三十岁出头,只是因为日夜操劳,看起来苍老了些。
“叔,你把这肉炒了吧,算是今天大家帮忙的早饭。”
赵懿并没有空手而来,刚买回来的新鲜五花肉被他带了过来。
闻言,主厨的眼睛瞬间亮了,旁边的村民听到此话,许多都不由擦了擦口水。
“傻孩子!”
赵懿刚要拿出肉就被一个老人拉到一旁。
“你让大家吃,就是三五块都不够的,但若是给赵甲妻儿留下,无论是换粮食还是自己吃,都能填饱肚子。”
赵田亲二叔说道,建议赵懿别拿出做菜,不如留给赵甲的妻儿。
“言之有理。”赵懿点头。
“二爷,赵甲大哥可是因为狩猎而死?”他忽然又问道。
因为他发现了,赵甲身上有许多撕咬的伤口。
“是,这小子就是个傻子,明明留不住那野猪,非死拽着那畜生不放,我们想救都来不及。”
二爷述说事发经过。
本来他们无法留下一头野猪,但赵甲因为离得近,就用身体压着野猪不放手,结果被野猪反咬住脖颈,失血而死。
而野猪也因为这个空隙,被村民用锋矛刺穿身体。
“那野猪呢?”
赵懿环视一圈,发现他们捕获的野猪好像并未带过来。
不应该啊,这是赵甲拼死得到的。
“本来能带回来的!”赵二爷说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几乎咬牙切齿。
“我去找他们算账,把野猪拿回来!”
另一边,有壮汉听到后面的事,直接忍不住,当场拿着一把切菜的菜刀,要去讨回公道。
“忍耐,你以为我们不生气不愤怒嘛,当时都差点打起来。”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叼着一只烟袋,叹了口气道。
“到底是谁夺走了野猪?”赵懿望着远处的动静,有些好奇。
“那是梁辰的弟弟,我们能怎么办,人家以山泽税为由,要强行带走野猪,而我们当时狩猎了一整晚,早已精疲力竭,想起冲突都没力气。”
说话的是叼着烟袋的中年人,他在劝慰一个想冲动行事的青年:
“孩子,你冲动无用,连累的是你自己,你的家人,那等权势滔天的家伙,我们赵家村惹不起,只能忍,再愤怒也只能打碎了牙齿下咽。”
“可是我气愤,难以接受。”那名青年与赵甲有些血缘关系,眼神通红,杀气腾腾的。
“一个字,忍!梁辰是什么样的人,应该不用我多说,若是开罪他,你家人都会遭殃。”
闻言,青年的身体一滞,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心情很低落。
“就是以山泽税为由,不至于带走一整只猪吧?听说有三四百斤呢。”有妇人皱眉道。
“咱前段时间不是狩猎了许多野味么。”赵二爷走了过来,说道。
“他们也同样狩猎很多野味,而且仗着有梁辰撑腰,期间没有少敲竹杠,就不能告官?”
“告官?堂下何人,何故状告本官?”赵二爷笑了,哈哈大笑。
“我还不信了,整个凉县就没有能说理的地方,里长呢,让他给咱主持公道,出出主意。”一位大娘四处寻找,有些疑惑,赵有德刚才还在这里呢。
“这更是个笑话,你就没发现么,自从咱说起梁辰弟弟的事,他就不见了踪影。”赵二爷冷笑一声,岁数大了,看人更透彻。
“难道此事就这么算了,没天理王法吗?”一位老妪道。
“若有天理,大离王朝造反的人就不会那么多了,千古悠悠,在这样浑浊的世道下,你就别去成为那嗟叹的冤魂了,在家好好照顾孙子,瞎操的什么心。”
赵二爷训斥自己老伴,真是越老越操心,年轻时也没见这么热心肠过。
“唉,可怜赵甲,拼死换来的野猪,却为那帮畜生做了嫁衣。”
.....
翌日一早。
赵家村的汉子们将赵甲匆匆下葬。
一路上,赵甲的妻子眼泪都哭干了,可以用肝肠寸断来形容。
“天灾人祸,赵甲的妻儿往后可不好过了。”老神仙张慧站在村尾,望着天空中散落的纸钱,微微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