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凶焰
闸门之后，是一条长到望不到尽头的走廊，高四米、宽五米，天花板没有镶嵌灯管，反而是在墙面内安插着发光的圆形球体...门后也有士兵在看守，同时，陆斯恩还看见了穿梭于走廊中的科研工作者，他们绷着脸，没有笑容，一丝不苟的在走廊内探讨着和收容物有关的事。
和测试区域不同，这里收容异常实体的房间大小不固定，材质各异，会根据异常实体的特性而更改建筑材料以及在房间内添加物品。
当初关押他的测试区域几乎都是用的钢铁大闸门和厚墙壁，但这里，除了入口处是闸门，房间基本上都用的电子门，而且，和走廊相连的部分，全是透明的墙壁，即便只站在走廊里，也能观察到异常实体的状态。
在每一个关押异常实体的房间门上，还贴上了该异常实体的特性说明和收容方法、来源地。
“巢的内部就像一个正方形迷宫，入口和出口位于两角，而正中央是控制整层运行的地方。”
张卫国颔首道，“这里是d级异常实体的收容区域，门上都贴着收容物的特性，你可以看看，选一件心仪的异常物品。”
“好。”
这次换陆斯恩走在前面，张卫国默默跟着了。
巢的构造，的确如他所说，就像一个四通八达的迷宫，走廊里到处都是转角，有的地方还在两侧设有类似于激光网的东西，只不过处于未激活状态。
这里的监控也多如牛毛，全方面覆盖了走廊和收容房间。
看着两侧五花八门的异常实体，陆斯恩最终停在了编号为d123769的收容房间外，透过玻璃墙，房间内的布局一览无余，床、电视机、抽水马桶、桌子、花洒...一个男人光着上半身，躺在床上正玩着手机，对于外界的目光见怪不怪。
而男人的信息，也是被写在纸上，贴在门口。
‘d123769是一名亚裔，于2035年6月25日意外接触到了c4679，身体因此出现异变，会让每一个接触他的人发生程度不同的感冒，持续3-5天，期间无法用任何常规手段治愈。’
‘收容措施：避免d123769和任何人产生肢体接触。’
陆斯恩站在门前，若有所思。
如果自己当初不选择去探索矩阵，就会变成这样吧？
张卫国看着陆斯恩愣在原地，还以为他看中了d123769，于是提醒道：“你不能选择他。”
“我知道，我只是好奇，他竟然还能玩手机？”陆斯恩疑问道，“世界之翼不怕他泄露这里的信息吗？”
“类似于d123769这样曾经是人的异常实体，我们采取的收容措施都只是限制人身自由。”张卫国解释道，“当然他的一切活动必须在我们的监视下进行，就连洗澡和上厕所也要公开进行。”
d123769的房间内并没有任何能够遮挡视线的东西，正如张卫国所言，他若是要洗澡的话，只能当着走廊里的工作人员面进行。
也难怪他现在只穿个裤衩...隐私什么的对他而言估计早就不重要了。
陆斯恩不是什么喜欢看裸男的变态，停留几秒后，旋即收回视线，继续去看下一件收容物，同时轻声道：“他的特性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越狱成功啊，没必要限制得这么死吧？”
“陆斯恩，巢中的异常实体数量甚至比安保人员都多，一旦出现收容失效的情况，所带来的连锁效应将十分可怕，因此，不能轻视任何一个异常实体。”
张卫国语气严肃，“你如果抱着同情心和怜悯去看待异常实体，那是绝对不可能通过科长考核的。”
“我同情他们？”
陆斯恩愣了愣，摇头反笑，“张部长，您把我看的太善良了。”
他走过转角，顺着走廊内的地图，朝着下一层的方向前进。
d级的收容物，大部分都是像他这样因为意外而变成异常实体的人类，另外的则是一些没用的玩意儿，比如，每天能够给550ml的塑料瓶装满水的青蛙玩偶、可以吹出和3档电风扇相同风力的口哨、短时间内增大胸部的牛顿流体...
这些东西对镇压任务起不到任何帮助，只能在日常生活中图个方便，自然不在陆斯恩的考虑范围之内。
d级收容区域和c级收容区域间也隔着一道大闸门，只不过没有士兵看守，而且门也是开着的。
沿着金属阶梯向下，大概二十步，陆斯恩就来到c级异常实体的收容区域。
c级的异常实体，收容措施就严苛得多，而且其中不少房间都是空着的，门上虽然贴有警示语，但却看不见所描述的收容物。
见此，陆斯恩停在一间空房间前：“c级的收容物数量很少吗？”
“对。”张卫国解释道，“b级异常实体多是一些超现实的生物、能够造成大范围影响的物品，而d级则是危害轻微、甚至无害的东西。
大部分收容物的编号等级都是b或者d，因此c级的空置收容房间很多，更何况，收容专家和科长们挑选收容物，一般也会在c级中挑选。”
d级无用，b级没有权限，所以只能选择c级...至于a级，陆斯恩一概不知，哪怕是在世界之翼的官方网站上，他也没有找到过任何一件a级收容物的信息。
他只知道一个信息：a级是编号最高的等级。
沿着右侧行走，没多久，陆斯恩就看见了一件心怡的收容物，它的收容房间很小，只有几平米大小，在房间正中，是一双暗红色的鞋子，只不过在鞋头处绑上了绳子：
‘c7463:约翰的靴子’
‘c7463的外观是一双红褐色的马丁靴，它来源于美洲的一位农场主约翰，据它的主人所述，c7463出现异常的时间是在■■■■年■月，自那之后，它会一刻不停地在约翰附近奔跑，造成刺耳的异动，直到世界之翼的收容人员赶到，才抹消了其对主人约翰的骚扰行为。’
‘除约翰外，任何听到c7463踩地发出踏踏声的人类都会无法控制地看向地面。’
‘收容措施：将c7463固定在地面，限制其移动行为。’
挑选收容物，不仅要考虑到它平时的特性，是否方便携带，还不能违背张卫国口中的注意事项。
所幸，c级中绝大部分都是可选的。
“约翰的靴子...看来你是打算挑选战斗类的收容物。”张卫国在一旁淡淡说道。
“是的。”
陆斯恩没有掩盖自己的真实意图：“能够让所有人低头...这听起来就很酷，只要我提前戴上耳塞的话...”
他暂且打算选择这个，记下了c7463的位置后，陆斯恩走向右边转角，继续观察起处于房间内的收容物。
遵循着某种行动逻辑的死物，只有去门口看警示信息，才能得知它们的作用和注意事项，可，这其中也有一部分看起来就具备灵智的活物，三个头的猎犬、臃肿的刺猬、捂着脸的石雕...
陆斯恩自然是略过它们。
“喂。”
一声空灵的叫喊声突然出现。
被收容的异常实体还能和人对话？
陆斯恩一愣，走过去，看向声音的来源——c643‘永续冷焰’。
收容房间内只有一个石台，上面摆放着牙签盒大小的透明密封玻璃罐，小团青黑色的火焰漂浮其中，若隐若现的燃烧着。
而在玻璃墙壁的位置，还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形生物。
它穿着深蓝色面料的黄边大斗篷和黑灰色衣裤，戴着白色手套，大半身躯都被衣物遮挡，而下半身，深黑的长裤并拢在一起，其本该接触地面的脚部，却是一团燃烧着的、宛如星云的黑色漩涡。
它没有面容，有的只是一团由黑色火焰组成的绒丝状脑袋，顶尖的火焰像水母一样飘动，其正面偏上处镶嵌着两只颜色深蓝的火团作为眼睛，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人类...”黑焰组成的生物望着玻璃外的陆斯恩，戏谑的开口问道：“要和我签订契约吗？”
陆斯恩眉头一皱，看向张卫国。
“怎么了？”张卫国不解道。
他显然并没有看见收容室里的生物。
“没事。”陆斯恩摇摇头，走近门口，没有贸然发言，而是看起c643的信息。
‘c643:永续冷焰’
‘c643诞生于太平洋上的某处小岛，据第一批发现c643的船员所述，c643是凭空出现在沙滩上的，没有受到任何外在因素的影响，三天后，收容专家们封锁了小岛，并成功收容c643。’
‘c643的外观是一团燃烧的青黑色火焰，它没有意识，不具备火焰的基本特性，即，放热性、电离性、蔓延性...c643无法点燃物品，也无法对人体造成任何形式的伤害，它唯一的作用，或许就只剩下观赏性。’
‘收容措施：将c643置于不会受到温度影响的容器中。’
从异常实体信息来看，c643并没有任何危险和用处。
“可玻璃墙后这个怪物是什么情况？信息里可没提到还有这玩意儿啊。”
陆斯恩心中腹诽一句，看向张卫国。
“他们看不见我的。”c643注视着陆斯恩缓缓道，“停留于阳光带的生物，又怎么可能和被束缚于深层带的我产生联系呢？”
陆斯恩没有开口，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只要和c643产生交流，就绝对会被身后的张卫国发现异常。
他咽下口唾沫，对于c643的情况有了眉目——猩红公交，c643是和猩红公交司机类似的存在，因为沉潜值过低的缘故，所以无法被常人所见。
而c643的本体，恐怕就是瓶子中的火焰。
它绝对不可能只有c级！
陆斯恩顿了顿，心中一笑，看向张卫国，“部长，我选这个。”
“c643？这玩意可没有任何用。”张卫国挑眉提议道，“你要不要再好好想想？实在不行，我可以帮你挑选合适的收容物。”
“不用了，就它了。”
陆斯恩道：“我感觉，挺有眼缘的。”
“行吧。”
见陆斯恩执意如此，张卫国也不打算再多说什么，点点头道，“记下它的编号，我们现在就去主控室里，提交申请。
你不可能在第一时间就拿到c643，安保科的人要先和七科做好交接工作，确保c643近期没有需要进行的实验，才能取出它，交给你。”
陆斯恩斜睨眼玻璃墙后沉默的生物，问：“如果c643有实验安排呢？”
“那你需要再来一趟这里，重新挑选。”
·
三天后，11月1日。
两名安保科成员敲响设施员工宿舍区域的f栋公寓三楼左侧的大门。
黑色的皮箱，其中仿佛隐藏着无数的神秘。
“陆科长，上面的审批下来了，这是c643，因为它并不具备意识和被动影响周围事物的能力，所以你只需要注意不要让它暴露在大众视野中即可。”
安保成员拿出文件，让陆斯恩签完字后，又打开皮箱，将里面被小瓶子束缚的火焰展示给他看。
随后，两人放下皮箱，离开公寓，而陆斯恩则返回屋中，关上门，取出c643‘永续冷焰’。
神似恶魔的生物并没有出现。
陆斯恩预感不妙。
他选择c643，可不是为了那团没什么用的火焰。
“喂，你还在吗？”他对着瓶子自言自语道。
“我在。”
火焰闪了闪。
陆斯恩一愣，旋即打开瓶塞，心砰砰直跳，伸出手，去触摸了‘无害’的火焰，他之所以这样做，不是好奇，而是想要尽快确认异常实体的信息。
世界之翼并没有完全摸清楚c643，所以他还需要用系统来确认。
几秒钟过去，他的指尖有点冷，除此之外，并没有出现任何系统的提示。
火焰再次一闪：“人类，放弃吧，瓦尔普吉斯制造的东西，对于朦胧带以下的存在，并没有任何作用。”
朦胧带？
陆斯恩之前听c643提到过，它是深层带的异常，系统也曾提到过‘阳光带’——这难道是在光纤之海中距离海面的位置？
而且，它竟然还知道瓦尔普吉斯！
陆斯恩之前一直以为瓦尔普吉斯是系统的名字，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瓦尔普吉斯是系统的制造者？”
“对。”
火焰又闪，恢宏的声音传递至他的脑海：
“它是企图颠覆光纤之海的愚者，妄想摧毁世界之翼的狂徒...不自量力之辈，最终还是被世界之翼毁灭，尸骨无存。”
“那你呢？”陆斯恩摸着下巴，看着瓶中微茫的火焰，“你是和瓦尔普吉斯一样的存在？”
火焰沉默了。
半晌，它才闪烁：“我是一个恶魔，人类，要和我签订契约吗？”
陆斯恩淡淡道：“内容。”
“我会给予你，我绝大部分的...能力。”
火焰剧烈燃烧起来，小小的瓶子已然无法束缚住它，它在膨胀，它在跳动，它在从沉寂中复苏，古老邪恶的青黑色宛如海浪喷涌而出，顷刻间浸染地面、墙壁、天花板，由黑色火焰笼罩的客厅，寒冷刻骨，瘦高的人形怪物从茶几上缓缓凝聚而出。
噼里啪啦...
陆斯恩上一秒还明亮的眸中，现在只剩下了人形怪物和燃烧的青黑火焰。
火焰像触手一般，卷起放在沙发旁边的猎枪，将它对准了陆斯恩。
陆斯恩眉头紧蹙，强压下心头的惊慌。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问。
“契约的另一条内容，在你死后，我会用这把枪收走你的‘灵魂’。”
恶魔深蓝色的火焰眸子摇曳晃动，
“人类，你要和我签订契约吗？”
死后收走灵魂？人都死了？还在乎这些？
呵呵...
陆斯恩伸手，按下猎枪枪口，看起来十分阴险的笑道：“何乐而不为呢？”
“恶魔，我是陆斯恩，你的名字不会就叫‘永续冷焰’吧？”
话音刚落，地狱般的世界迅速褪去，火焰骤灭，温度回流，阳台外的日光再次穿透黑暗，照亮屋内，恶魔也在光芒下如沙散去。
陆斯恩的脑海中响起一道悠长、古老且神秘的声音。
“凶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