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待客之道
“上神降临喽——”
方有格他们被一众村人前呼后拥左陪右伴众星捧月般团团包裹着浩浩荡荡地向桃花村走去，刚走到村口就听一声拖着长长的尾音的高叫，声音里满是虔诚、激动、欢喜、迫不及待……
高叫声还没喊出一半，就被震天的锣鼓声淹没了，“咚咚咚，咚咚咚，锵锵锵……”随着锣鼓声一对年轻的男女摇着舞着慢慢走过来，他们一会儿婀娜多姿，一会儿舞姿苍劲，忽一会儿又风狂雨骤，同时嘴里呜哩哇啦地唱着什么，再一会儿又一对男女舞过来，四个人不断变换着舞姿，仍咿咿呀呀地唱着，时而欢快，时而低沉，时而悠远。这样舞了一阵子，又两对男女舞过来，队形变化更是丰富多彩，歌声越发嘹亮、宽厚，最后一队数不清的男女舞过来，队形变换更是令人眼花缭乱，歌声也随着变得高亢、激昂、悠长、温婉……
方有格他们虽看不懂，但能知道是欢迎他们的意思，于是也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苗莲娜正待叫好，蓦然发现人们都看得如痴如醉，只好作罢。
舞罢歌罢，三个人正要鼓掌，一阵嘈杂之声响起，随即就见四下里呼呼啦啦屯街塞巷摩肩接踵冒出许多人来，一霎时围着他们密密地绕了里三层外三层，真个是水泄不通。这还不算，冲在前面的想上前又不敢上前，不上前又想上前，畏畏缩缩，犹犹豫豫，忐忐忑忑，样子十分滑稽可笑，堵在后面的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踮起脚尖想看一看上神的庐山真面目，却被眼前攒动的人头用影了个严严实实，急得围着人群转过来转过去，一旦瞅到自以为的空当，急忙蹦高，但蹦高也还是看不到，更是急赤白脸抓耳挠腮左右不是。
众人围着方有格他们兴奋地看着瞧着笑着，满脸通红，两眼放光，终于忍不住窃窃私语，再终于绷不住议议论论起来——
“哇，这就是上神啊！”
“你看前面那个，真神气！”
“那是当然啦，别忘了人家可是上神啊！”
“是啊！你看，穿的戴的都跟我们不一样哎！”
“啧啧，啧啧……”
大家这样津津有味地品评了一番，仍意犹未尽，有人石破天惊地发现了什么，马上指了出来：“快看啊，上神不都是男的，还有女的呢！”
“是呢，是呢。”众人盯着苗莲娜，不住地点着头。
议论声越来越多，越来越高，终究还是被苗莲娜听到了，她不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假装没听见，脸蛋却不好意思地红了起来。她真想抱住方有格的一条胳臂稳稳神，但知道在这样隆重的场合不大合适，只好硬撑着。
“上神有男有女有什么不对呢？”有人插话说，“天庭不还有王母娘娘的嘛。”
“可这位上神好年轻好漂亮啊！”
“那是自然，人家在天上吃的好，穿的好，用的好，还不用风吹日晒的，天天开开心心的，还有长生不老药呢，能不年轻漂亮吗？”
“对啊，对啊！”
……
方有格他们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已经被老者他们这样密不透风地围过一次了，按说应该见怪不怪了，可现在再次被围观还是有些不适应。刚才在山上的时候都是清一色的青壮年男子，现在可是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有不少抱着孩子的年轻女子呢。
本来这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可还是坏事了。坏就坏在一个年轻的女子怀里抱着的小孩子。按说年轻的女人怀里抱个小孩子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坏就坏在小孩子手里拿着一块说不清是什么东西的东西。按说小孩子手里拿个什么东西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坏就坏在小孩子手里的东西是吃的，还吃得有滋有味的，全然不顾千年难遇的上神就在眼前。按说小孩子忘乎所以地吃东西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坏就坏在小孩子咂嘴弄舌被仁义看到了。按说小孩子吃东西被仁义看到了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坏就坏在仁义竟然流口水了！
仁义的口水来得猝不及防，歘地一下就从嘴里蹿出多长来。仁义赶紧吸溜一下把口水吸到嘴里，不料没等仁义合上嘴巴，口水又歘地一下蹿了出来。
事情实在来得太突然，搞得仁义手忙脚乱的，来不及掩饰。这本来也没什么，他站在方有格和苗莲娜的后面，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们两个身上，没人注意到仁义，可仁义的动静实在太大了，让表姐也忍不住要流口水了，赶紧闭紧嘴巴，拼命咽下去。
苗莲娜的动作很是轻微，怎奈围观的人实在太多，还是被眼尖的人看到了。马上就有人叫起来：“快看，上神想吃东西了！”
这一叫更坏了，被女子怀里抱着的小孩子听到了，立刻大大方方地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认真地问：“你要吃吗？”
这下可好，东西的香味儿顿时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一般朝仁义横冲直撞过来。仁义的馋虫彻底被勾出来，肚子咕噜咕噜擂鼓一般震天价地响起来，口水更是哗哗地流下来。
人群里有人大叫大嚷起来：“啊，上神饿了，上神饿了，要吃东西了，还要吃小孩子的东西呢……”
那人一叫嚷不打紧，众人的目光全被吸引过来，全都齐齐地朝他们的嘴巴看过来。
苗莲娜觉得十分难看，不禁瞥了表弟一眼皱起眉头来。胡仁义当然也羞愧地低下了头。方有格很想解围，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正当三人左不是右也不是的时候，老者发话了：“这有什么可稀奇的，上神当初也是人，只是后来得道升天了才成了神嘛。”
“唔，是啊，是啊。”众人如梦方醒一般，连连点头。
听老者这么说，仁义一扫刚才的尴尬，急急忙忙地问：“可有吃的？”
“哦，这个自然是有的……”老者连忙答道。
“可有现成的？”既然开了口，仁义再也没有了顾忌，急忙问，“方便面就成。”
“方……便……面？”老者一脸茫然，不解地看着仁义，半天又转向众人，见众人都像他一样，才又转过头来看方有格。
方有格正要解释，却被仁义截断了：“没有方便面，饼干也行啊。”
“饼……干？”
“没有饼干，蛋挞也行啊。”
“蛋……挞？”
“蛋糕也行。”
方有格终于叫起来：“别说了！”
胡仁义愣了愣这才想起来，他们不是在家里，而是在桃花源里，看老者及众人的样子，他们肯定连听都没听说过这些。
“蛋？”老者终于听清了，慌忙问，“请问上神，鸡蛋还是鸭蛋，抑或鹅蛋、鸳鸯蛋、鸽子蛋、鹧鸪蛋、大雁蛋、鹌鹑蛋……”
“这……么多啊？”老者见仁义不答话，还以为仁义不满意，就一直报了下去。仁义听老者报这么多蛋，一下呆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既然如此，就请上神到舍下用餐吧。”老者做了个请的姿势。
仁义不敢做主，看了看方有格。方有格早就饿了，见状自然是求之不得，就随着老者的引领走了过去。
一行人朝老者家中走去。
慢慢来到一座茅舍跟前，老者轻启柴扉，却见众人不舍，紧追过来，忙挥挥手，道：“诸位都散了吧，上神今日就在舍下就餐了。明日再去哪家，悉听上神方便。”
三人这才明白，众人紧追过来不是看稀奇的，而是要邀请他们去他们家做客的，感动不已，忙学着古装电视剧里的人物那样朝众人拱拱手。
“上神明日一定来我家光临啊。”众人恋恋不舍，连连打躬作揖，久久才散。
刚进院落，老者就高声喊道：“上神来家了，都出来见过上神。”
随即就见一众男女老幼络绎而来，对着三人施礼，齐道：“见过上神。”
方有格他们不知如何还礼，只好不做声。
主人见过礼，鱼贯退出。
“刚才都是你的家人啊？”仁义莽撞地问。
“是的，老婆，三个儿子，三个媳妇，八个孙子，四个孙媳妇，十个重孙重孙女……”提到家人，老者一脸眉欢眼笑，十分慈祥。
“嗬！老老少少三十口子，真是家大业大、人丁兴旺啊！”苗莲娜不由赞叹道。
“呵呵呵……”老者听得开心不已合不拢嘴了。
到了客堂，只见黄土铺垫，倒也平整如砥，桌椅板凳虽然都是粗木所制，却也干净整洁。宾主自是要客气一番的，但毕竟在老者眼里还是神人不同的，谦让许久这才落座。
“上神，明日有人来请，千万不可答应啊。”老者屁股还没坐稳，就急忙叮嘱。
“为何？”三人不解，相互看了看，还是方有格开了口。
“哦，是老汉急迫了。”老者拱拱手，歉意地说，“待上神在舍下待过一晚，如觉不适，尽可别去他家。”
“老人家这般尽心照顾，哪有不适之理？”方有格也打拱道，“只是我们打扰尊府了。”
“上神客气了。待待过一晚再下定论不迟。”
“老人家不要客气，我们不是什么上神，只是普通的外乡人，贸然闯入贵地，如有打扰，还望海涵。”初见老者把他们称为上神已让方有格惭愧，后来更是变本加厉，一口一口上神，一把年纪的人对着他们几个年轻人这样恭敬，更过意不去了，只是没有机会解释，这会儿得了功夫，哪敢错过？
“上神笑话我等了。”慌得老者急忙离座，对着方有格就要施礼。
方有格也慌了，赶紧像老者一样离座，也像老者一样做出要施礼的样子。表姐弟也慌忙跟着站起来。
“上神，这……”
“老人家不要再羞杀我们了就好。”
老者叹了一口气，只好作罢。
等了半晌还不见饭菜上来，仁义大肚子不争气地又是一阵咕隆咕隆的响，就连方有格的肚子也响了起来，一时响作一团，煞热闹，又煞是尴尬。
“哦，上神，老汉慢待了，请多多海涵。”老者面露窘态，忙说，“上神，是这样。上神大驾光临，蔽村舍不胜荣幸之至，寒舍更是蓬荜生辉，然老汉家境贫寒，无有佳肴美酒，十分惭愧。已命拙荆去唤肥猪回来，稍等片刻，有道是好饭不怕晚不是？”
三人听了，顿时哭笑不得，现杀啊？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老者的诚恳虽然令人感动，可他们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了，急需充饥，哪里等得了许久呢？可是，初来乍到，主人家又是一番诚心也不好说什么。
“老人家不必这般客气，随便弄些茶饭就行。”仁义的身块大，又爱动，肠胃好，消化快，什么东西到了他肚里，很快就会消化一空。这让他快要撑不住了，嚷道。
“上神光临，岂敢怠慢？还请少待。老汉去去就来。”老者说着站起来，慢慢走了出去。
“哎呀，真要把人饿死了。”老者一走，三人再也不用端着了，苗莲娜也饿得不行了，揉着咕噜咕噜响的肚子直叫唤。
“等一等吧，小娜，等会儿做好了，你多吃点补回来。”方有格安慰说。
“哎，我感觉我现在能吃一头猪！”仁义下意识地站起来，在屋子里急慌慌地胡乱走着。
“行了，行了，你就别晃荡了，看得我眼晕。”苗莲娜撅起嘴不耐烦了。
“哎，你越动弹消化越快，就会越饿得快的。待会儿，老人家现杀的猪都给你吃。”方有格笑道。
“哎，现在我觉得我能吃两头猪了……”
三个人就这样闲扯着，等待着，然而等了又等，等了又等，还是不见老者回来。
“咋回事啊？老头不会穿越到咱们的世界去吧？”仁义忍不住到门口张望了起来，可好半天也不见人影，嘟囔道。
“那才有意思呢。”苗莲娜来了兴致，浮想联翩，“顺便把方便面火腿肠什么的带回来，咱们马上就能开吃了。”
“你就别提吃了，再提吃，我要倒了。”表弟不满，瞪起眼睛来。
“真要是饿过了，反而不会那么饿了呢。”方有格慢慢地说。
老者终于回来了，身边真的跟着一头猪，猪很肥，但是不够大，正是长肉的时候。
三人见了，真是不知道哭好还是笑好了。哭吧，人家真的准备现杀猪，真的满招待，诚心满满啊！笑吧，人都快要饿瘪，还得等，这得等到猴年马月啊！
老者急匆匆走过来，边走边抱拳施礼：“让各位上神久等了。本来已经杀了一头，刚才回来，偶闻这位上神说他一个就能吃一头猪，老汉想，他一个就吃一头猪，两位上神就没得吃了，老汉家里只养了一头猪，就去跟邻居借了一头……”
“这，这，这……”三人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仁义更是目瞪口呆。
“老人家，他是开玩笑的。你看看，他全身加起来也没有一头猪重，哪里能吃得一头猪呢？”方有格忙打圆场。
“哎，上神，常言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嘛。少待。”说着，老者又走了出去。
“啰啰啰，啰啰啰，啰啰啰……”院子里很快响起老者唤猪的声音。
仁义马上站起来，拔腿就要往外走。
“干什么？”
“看杀猪啊，我还没见过呢。”
“这有什么好看的，血乎淋拉的……”
“反正我得看看，别忘了，这是老人家专门为招待我们杀的猪啊！”仁义走了两步又转回头来，看着两个人，“看看你们坐享其成的样子，未免太高高在上了吧？”
“对呀！”苗莲娜这才恍然大悟，马上拉住方有格就往外走。
这时候，院子里老者仍在叫着，听起来就像唤十世单传的孩子一般充满温暖。随着叫声，一头黑黢黢毛烘烘的猪仔慢悠悠地从院外走了进来。
“哎呀，太小了，还在长个儿呢，现在杀太可惜了。”方有格忍不住想让老者停下来。
“什么太小了长个儿呢，那是人家的一番美意，不要辜负了。”胡仁义大声说，“谢谢老人家的盛情。”
老者转过头对着仁义微微笑了笑，又对着猪仔唤着。猪仔慢慢随着老者来到一处像是猪圈模样的小棚子外面停下来了。老者慢慢蹲下来，亲昵地抚摸着猪仔，嘴里不知说些什么，最后把一把又新鲜又肥嫩的青草递到猪仔嘴边。猪仔也不客气，一把吞在嘴里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一会儿，青草吃完了，猪仔慢慢躺下来，悠悠然地睡着了。老者这才围上围裙，拿起放在一旁的利刃，轻轻来到猪仔身边。
苗莲娜以为猪仔会拼命地奋力挣扎或者痛苦的哀嚎，有些不忍，转过头去。胡仁义小时候在农村长大，见过杀年猪，长大了再没见过，记忆里就影影绰绰的，记不真切了，现在见了，又勾起曾经的回忆，看得十分仔细。
只见老者在猪仔身上切开一个口子，就像从葫芦里倒酒一样，慢慢将血放出来，最后像切豆腐一样，把猪仔按照部位一块一块地切下来，整整齐齐地分好。
“真是开了眼了！竟然还是这样杀猪的！”仁义看着，惊得好半天才回过味来。
“那猪仔好像心甘情愿的样子呢。”苗莲娜也感叹道。
“表姐，你不是不忍心看吗？怎么知道的？”表弟有点意外，拿眼直盯着她看。
方有格却笑了，但什么也没说。
“哎，怎么回事啊？”表弟越发不解了。
“我是无意中看到的。”表姐有些不好意思了。
“无意中看到的？”仁义的叫声更高了。
“你喊什么啊？”表姐瞪了表弟一眼，“我等了半天，没听见猪仔的哀嚎，我以为不杀猪了呢，就转过来了，一下就看到了。”表姐说着，来了兴头，“你说真是奇怪啊，那猪仔死到临头怎么就不挣扎呢？”
“这得问老人家才行。”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方有格，这会儿开口了，话不多，却说到了点子上。
老者把猪肉一一收拾好，这才招呼家人拿到灶屋里做起饭菜来，解下围裙，洗干净手，擦干，慢慢走进来，扫了大家一眼，特意看了苗莲娜一眼说：“没吓到各位上神吧？”
“没吓到，没吓到。”仁义马上欢呼雀跃地叫道。
“那就好啊。”老者满意地点点头。
“哎，老人家，我想问一下，你给肥猪念了什么咒语啊？怎么那么老老实实乖乖地躺下来让你下刀呢？要知道蝼蚁尚且惜命，何况一头膘肥体壮的猪仔呢？”
“这个啊，”老者笑了，“我们桃花村跟外面不一样的，这里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畜都知道自己的斤两，该做的事情，要做什么，都会自觉自愿地去做的，要是一时忘了，只要提醒它一下就好了。刚才我跟猪仔没念什么咒语，就是告诉它我们养它就是吃肉的，只是这次还没到时候，提前就要吃它的肉了，很是惭愧，等来世我一定多养它几日，把今世的亏空补齐。它知道我说的对，还有什么好不情不愿的呢？”
三人听了，良久无语。
“可是，就算这样，也太疼了，怎么也会踢腾几下的呀！”仁义半天反应过来，还是半信半疑，马上提出新的疑点来。
“我不是给它吃了草嘛。”老者笑眯眯地说。
“是啊，怎么了？对了，你为什么给它喂草呢？这有什么讲究吗？”苗莲娜也忍不住好奇，插嘴道。
“那是安魂草，不管什么活物，只要给它吃草，它就知道自己的大限到了，吃完就睡倒了，梦里就了结了，不痛不痒舒舒坦坦，岂不美哉？”
“哦，原来这样啊！——”三人如梦方觉，不禁大呼。
看看天色将晚，到了掌灯时分，千呼万唤的香喷喷的饭菜终于端上来了。三人看时，却只有四样，一样豆腐，一样青菜，一样面食，一样煮肉。不过，每一样都是满满当当的一大盆，虽则只有四样却把桌子搁得一点空隙也没有了。四样菜确实四个颜色，豆腐白生生的，青菜绿油油的，面食黄澄澄的，煮肉红橙橙的。不过，四样菜只有煮肉是热气腾腾的。随后，一个后生端着一盆汤，拿着三只调羹和几双筷子慢慢走进来，毕恭毕敬地给每人发了一双筷子一只调羹，作了个揖，慢慢退了出去。
老者这才走进来，说道：“请上神慢用。”也作了个揖慢慢退了出去。
三人早已饥渴难耐，恨不得狼吞虎咽一番，可碍于人生地疏，畏畏缩缩，不知如何应对，正在为难，这下倒好，没了外人，尽可大快朵颐。仁义早已饥肠辘辘，按捺不住，顺手抓起一块肉就要往嘴里塞，被方有格一下拦住了。
“怎么了？人家一番好意，不就是给咱们吃的嘛，咱们要是不吃，说不定他们还会见怪呢。”仁义不满地嘟哝着。
“不管人家把咱当神仙，还是客人，咱们毕竟是当外乡人，又是误打误撞进来的，都要端着点，才不失风度不是？”方有格沉吟道。
“嗐！这又没有外人，就咱们三个，谁跟谁啊，装什么呀？”胡仁义不以为然地说。
“说不定人家正躲在什么地方偷偷打量我们呢。”苗莲娜听了也认真起来，手里的动作也轻起来，慢起来。
“管他呢，就是死也得做个饱死鬼不是？”仁义说着不管不顾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哦，我想起来了，刚才老人家临走的时候不是说了让我们慢用了嘛，那意思就是可以吃了啊。”表姐咽着口水手却不由自主地拿起筷子来。
俗话说，一人动口，十人嘴酸。仁义一吃，苗莲娜受到感染跃跃欲试，方有格也矜持不起来了，跟着大吃二喝起来。
三人早就饿得快成纸片了，一旦吃喝起来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时难以收住，要不了片刻，四样菜已被他们风卷残云般吃喝起来。刚丢下碗，老者两手牢牢地抱着一个坛子急急火火地赶了进来，一边高声道：“上神，酒……”可当他看到桌子吃得干干净净的碗碟时，登时哑了，囧了，脸红了，马上抱歉不迭，“慢待上神了。”
“不，已经很好了，是我们饕餮了。”方有格知道他们冒失了，可只能硬着头皮硬撑着，这让他很是不适。
“这，这……”老者抱着坛子嗫嗫嚅嚅，样子极为羞惭不安。
“真是好酒呢。”仁义大大咧咧地走过来，揭开坛子的盖子闻了闻，“留待明天再喝吧。今天到这里来，太累了。”
“不用等明天。”
“嗯？”
“上神说自己能吃一头猪，老汉已经在做了，能否请上神稍等？”
“啊？！真杀两头猪啊？”三人惊得跳起来，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老者。
“我那是开玩笑的，岂能当真？”仁义懊悔不跌，连连跺脚，真想猛扇自己这张臭嘴，可已经无济于事了。
“那就留待明天吧。”老者舒了一口气，这才不慌不忙地说。
“是。上神辛苦了，老汉这就去安排寝宿。”老者慢慢退了出去，一会儿空着两手返回来，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地说，“上神，床铺已经备好，请各自就寝吧。”
“也好。”胡仁义马上跟了过去。
老者一路提着灯笼前面引着路，来到一处茅舍，推开门，点了油灯，指着床铺道：“慢待上神了。”
“谢了。”仁义看着房内昏昏然的一片，硬得如同石头一般的板床，冷得像冰一样的被褥，还悠悠地散发着一股说不清的气味儿，皱了皱眉，可实在困得不行，只好认了。
随后，老者又同样引着方有格来到另一个房间。
到了苗莲娜，则由一个年轻的女子引领着来到另一个房间。
三人都进了各自的房间，老者和那女子这才端着一盆盆热汤各自送到仁义、方有格和苗莲娜的房间，只是可惜，他们都已经睡着了……
老者和女子互相看了看，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默默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