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工厂
木材加工厂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木屑味,混杂着机油的气息,令人胸口微微发闷。
巨大的机器在远处轰鸣作响,断断续续的噪音充斥耳边。
李东远和陈冰走进加工厂那间简陋的办公室,推开门时,积年的灰尘随之轻微扬起。
办公室的陈设十分简陋:墙上挂着一幅老旧的日历,日期停留在几个月前,纸张已经被阳光晒得泛黄,边缘卷曲。
地板上散落着细小的木屑和一些锈迹斑斑的螺丝,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久未清扫的陈旧气息。
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和各种工具,乱糟糟地堆叠在一起。
一名监工正坐在桌后的椅子上,低头翻看着一本记录本。
他面容显得粗犷,满脸胡茬,眼角皱纹深刻,还穿着一件沾满灰尘的工作服,袖口处还有未完全干透的汗渍,整个人透着一股倦意。
听到门开的声音,他的动作停了下来,合上手里的记录本,随手放在桌上,打量着进来的两人,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思索他们的身份和来意。
“有什么事吗?”他声音夹杂着几分防备,但并未显得不耐。
李东远走在前头,先亮出了证件,语气礼貌却带着几分压迫感:“刑事调查局的,有些事需要向你了解一下。”
监工的目光落在证件上,眉头稍稍松开了一些,但脸上的疑惑并未完全散去。
他挪动了一下椅子,身体微微前倾,像是在等着对方继续开口,却始终保持着一份审慎的距离。
“你是这里的负责人吗?”李东远问道,语气中透着一丝试探。
“算是吧,”监工点了点头,手掌下意识地在膝盖上摩挲了一下,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动,“你们要问什么?”
李东远开门见山地表示:“我们想找帕金询问情况,他现在在这吗?”
监工抬头瞥了一眼证件,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手指在鼻梁上揉了一下,语气略显迟疑:“帕金?他两个月前就辞职了。”
李东远眉头微皱,和陈冰交换了一个眼神。
“你知道他去了哪儿吗?”
监工从桌上拿起一个已经凉透的茶杯,抿了一口茶,随即耸了耸肩,目光掠过桌上的文件:“不知道。他原本干活挺卖力的,天天上早班,也很少请假。可大概从一年前开始,整个人就变了样,老是心不在焉的。”
陈冰站在一旁,盯着监工的眼神,微微前倾,语气不疾不徐:“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监工放下茶杯,像是在回忆什么,声音低了几分:“说不好……听他提过几次,好像是他妹妹出了什么事。他总是一脸焦虑,两个月前他突然跟我说要去找他妹妹,然后就再也没来,也没联系过。”
李东远双手插进口袋,低头沉思了几秒,抬眼继续追问:“他有没有提过他妹妹住哪儿,或者他准备去哪儿找她?”
监工摇了摇头,手指在桌上无意识地敲打着,“没说过。他话本来就少,平时也不怎么跟人多聊,都是自己闷头干活。要不是他后来变得不正常,我也不会特意注意他。”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陈冰转头环视了一下办公室,阳光透过脏兮兮的窗户洒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映出模糊的光影。
“他走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比如工具、私人物品,或者……什么特别的东西?”
监工抬头看了陈冰一眼,表情变得有些犹豫,随后低头用茶杯盖轻轻敲了敲杯口,似乎在斟酌着什么:“留下东西?我记得不清楚……好像也没留下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他干活的时候用的工具倒是都在厂里。”
李东远朝陈冰递了一个眼神,随即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放到桌上,语气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如果想起什么新线索,记得联系我们。”
监工低头扫了一眼名片,点点头,并未多说话,像是还在琢磨着什么未曾出口的事情。
两人走出木材加工厂时,厂区里的机器声依旧轰鸣不止。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木屑和机油味,阳光从半空中洒下,被厂区内的灰尘打散成模糊的光斑。
工人们三三两两地从一旁的工作棚中走过,脸上满是疲惫的灰尘和汗渍,偶尔低声交谈,但大多数只是默默地擦拭手中的工具。
李东远轻轻叹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工厂的大门,眉头紧锁,“帕金不知去向,这条线索又得绕远了。”
陈冰低头翻看着刚刚从工厂监工那里获得的人员档案,脚步放得很慢,阳光刺得他微微眯起了眼。
他略微抬手挡住刺眼的光线,默不作声地向停车的位置走去,表情平静中透着几分思索。
李东远站在车边,手插在口袋里,嘴角微动,带着几分不满地嘟囔着:“我让出入境管理部门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查到他的行踪。”
他随即拿出手机,拨通了交通管理中心和出入境管理局,“帮我查一下名叫帕金的男子的出行记录。重点查火车票、长途大巴和航班记录,时间范围从两个月前到现在。另外,看看他是否有离境记录。”
手机那头传来简短的回应声,他点了点头,随即挂断电话,将手机揣回口袋。
他抬起头,眉宇间的紧绷更深了一分,走到车旁,语气略显无奈:“现在怎么办?”
陈冰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抬头扫视了一圈厂区,目光从工棚到仓库缓缓掠过,仿佛在寻找遗漏的可能性。
他沉吟片刻,随后目光定格在几名正准备收工的工人身上,转身朝他们走过去,“问你们个事情,帕金平时和厂里的谁走得最近?”
工人们停下动作,目光彼此交错,显然对突然的询问感到不自在。
其中一名身材稍矮、手里还拿着扳手的工人犹豫了一下,嘴角动了动:“应该是阿通吧。他和帕金经常一起抽烟,聊得挺多的。”
他话音刚落,其他几名工人似乎都松了口气,低头继续忙着手里的活,仿佛这一问题的答案让他们卸下了某种无形的负担。
陈冰目光微微凝起,“阿通现在在哪儿?”
那名矮个工人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手指朝加工厂的另一边指了指:“他应该在仓库那边,今天早上我还见过他。”
陈冰微微点头,回头朝李东远示意了一下,示意他跟上,随即抬脚朝工人所指的方向走去。
李东远一边跟上,一边低声说道:“希望这次不会又是一条死胡同。”
两人穿过喧嚣的厂区,空气中弥漫着木屑的微甜和油污的刺鼻气味,阳光透过半开的仓库门倾泻进来。
木材整齐地堆放在四周,像是一堵堵厚重的墙,将这一片区域映衬得尤为狭窄。
一个瘦削的工人正弯腰搬着货物,他动作不太利索,背影显得单薄而局促。
陈冰停下脚步,微微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他的背影,“你是阿通吗?”
那人听到声音时,整个人突然一僵,手中的货物险些掉落。
他缓缓转过头,看到是李东远和陈冰时,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慌,嘴唇微微张开,像是想解释什么,但话还没出口,他忽然转身拔腿就跑。
李东远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脚下用力一踏,追了上去:“站住!”
但那瘦子显然对厂区的地形异常熟悉,他瘦弱的身影在木材堆和狭窄的巷道间灵活地穿梭,像只泥鳅般东拐西绕,速度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李东远咬牙紧追,但眼看着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远,脸上的怒意也越发明显。
然而,就在瘦子拐入一条巷子时,陈冰突然从另一侧巷口出现,像早已预料到他的逃跑路线一般,稳稳地挡住了去路。
陈冰站在巷口,语气不带一丝波动:“跑什么?”
那人显然没料到这一幕,脚步猛然一乱,差点摔倒在地。
他身体晃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李东远已经从身后扑上来,将他狠狠按倒在地。
“警察问话,你跑什么!”李东远喘着气,声音里压抑着怒火,一只膝盖压在瘦子的背上,毫不留情地将他固定在地面上。
瘦子被这一下摔得脸色惨白,双手不停摆动,语气里带着浓重的惊恐:“不是我!我不是阿通!我只是替阿通干活的!你们找错人了!”
陈冰缓步走上前,低头看着地上的瘦子,“那阿通人呢?他现在在哪?”
瘦子被陈冰的目光盯得发怵,喉结动了动,脸上显得愈发慌乱。
他迟疑了片刻,低声说道:“阿通……阿通现在应该在赌场里,赌钱呢。”
“赌场?”李东远皱了皱眉,语气中透出一丝疑惑和不耐。
瘦子赶忙摆手,试图解释:“不是真正的赌场,就是那种小地方的地下赌场,专门吸引那些赌徒去赌钱,藏得很隐蔽,只有熟人带路才能进去。”
李东远冷哼一声,手一用力,将瘦子从地上拽了起来,语气冷硬而强势:“那你知道在哪吧?带路。”
瘦子站稳后,脸色更加苍白,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连连点头,语气哆嗦着带着求饶的意味:“知道,知道……我带你们过去。”说着,他伸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直视陈冰和李东远。
陈冰静静地站在一旁,眼神冷峻,默默观察着瘦子的反应,没有说话。
从木材加工厂出来,车子沿着一条狭窄的街道驶入了南邦的一处破旧区域。
狭窄的街道两旁,关门歇业的店铺比比皆是,铁卷门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墙壁上贴满了褪色的广告纸,有些边缘卷曲,随着风轻轻晃动。
偶尔可以看到几张悬赏通告,纸张被撕掉一半,留下模糊的名字和数字,在微风中摇摇欲坠。
地面坑坑洼洼,积着浅浅的污水,夹杂着塑料袋和腐烂的果皮。
几家勉强营业的小店门前摆着破旧的货架,店招上掉了几块字,锈迹斑斑,仿佛随时可能坍塌。
一辆摩托车从身旁呼啸而过,轮胎卷起地上的灰尘,笼罩住整个街头。
车子停在路边,瘦子低头缩在后座,抬手指着马路对面的一处隐蔽角落,声音有些发颤:“就在那儿。”
陈冰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目光落在一棵树旁。
一个穿着皮夹克的混混正靠在树干上,脚下踩着一个烟头。
他的姿态看似懒散,但目光却在来往的行人中不断扫视,眼神锐利而警觉,像一只伺机而动的猎犬。
街上的行人脚步匆匆,气氛冷清得让人觉得压抑,而那个混混则像一个突兀的障碍物,不合时宜地站在那里。
偶尔会与路人的目光短暂交汇,逼得对方迅速避开,流露出一种不容冒犯的气势。
李东远转头盯着后座的瘦子,语气陡然变冷:“你来过这里没有?”
瘦子的脸色猛然一变,眼神闪躲,慌忙摇头:“没……没有。”
李东远眉头微皱,目光像刀一样刺向瘦子,“你确定?知道欺骗刑警的后果吗?”
瘦子的额头瞬间冒出细密的汗珠,他低下头,身体微微颤抖,连忙改口:“偶尔……偶尔来过几次。”
李东远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显然对他的表现不屑一顾。
他转头对陈冰说道:“我带这家伙进去找人,你在外面盯着。”
陈冰点了点头,“小心点。”
李东远扯了扯外套,语气里多了几分不以为然:“放心,一个小赌档而已。”
说完,李东远拉开车门,一把拽起后座的瘦子,像提着一袋货物似的,直接拽着他朝马路对面的混混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