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尸检
深夜,李东远拖着疲惫的身躯推开家门,屋内静谧无声,只有玄关的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
他尽量放轻脚步,走过长廊,生怕惊扰熟睡的妻女。
当他站在女儿房门前时,手指微微停顿了一下,最终轻轻推开了门。
一缕柔和的月光透过窗帘洒在床头,女儿蜷缩在被子里,呼吸平稳,脸上挂着安宁的神情,似乎在做一个好梦。
李东远站在门口,凝视了片刻,缓缓抬手,嗅了一下袖口,似乎还有白天案发现场残留的腥臭。
他眉头轻皱,眼底浮现一丝复杂的愁绪。
静立了片刻,他轻轻合上门,脚步沉重地走回客厅。
倒了一杯酒,透明的液体在玻璃杯中微微晃动,折射出昏暗的灯光。
他举到唇边,一饮而尽,冰冷的酒液灌入喉咙,却难以冲散胸中的沉郁。
再次倒了一杯酒,微凉的液体触碰唇边时,他却没有喝下,而是沉默地举着杯子,眼神逐渐失焦。
杯中的倒影摇曳着,映出了他心底的无力。
他闭上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叹息声随着夜色一起消散。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下一道道细碎的光斑,在房间的地板上跳动。
帕琳侧卧在床上,眼睫微动。
她缓缓睁开眼睛,先是看向身旁,伸手触摸,却感受到一片冰冷的床单。
她撑起身子,披上床边的外衣,赤足走向卧室门口。
推开门的瞬间,客厅的景象映入眼帘——李东远蜷缩在沙发上,双手抱着肩膀,头歪向一侧,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
他身上的衣服依旧是昨天的,皱巴巴的,透着一股过夜后的陈旧味道。
帕琳站在原地,沉默片刻,轻轻走近。
她俯下身,手指停在他的肩膀上,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拍了拍,语气轻柔:“怎么在这儿睡?”
李东远猛然一颤,像是被人从梦魇中拽醒。眼睛骤然睁开,眼底涌动着一股短暂的惊恐,随后是一种无措的茫然。
他怔怔地盯着帕琳几秒,才像是终于认出她一般,嗓音低哑:“我……昨天看到了很糟糕的东西,实在睡不着。”
帕琳沉默片刻,坐到他的身旁,双手搭在膝盖上,微微侧头打量着他,目光中透着几分复杂的担忧:“是南邦郊外那个女尸案吧?”
李东远抬手捂住脸,指缝间露出疲惫的眼神,最终轻轻点头,像是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手垂下时,目光落在茶几上的酒杯上,那似乎是他昨夜与自己的精神做抗争的遗物。
帕琳伸手覆上他的肩膀,指尖带着点温度,让他的肩膀稍稍放松了一些。
她声音轻缓:“新闻里都报道了,大家都在议论。不过你再怎么忙,也别忘了苗苗,这几天她没怎么见到你,早上就惦记着让你送她去学校。”
李东远目光闪了闪,似乎从迷茫中被拉回现实。
他垂下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短暂的静止后,整个人陡然绷紧。
他猛地站起来,动作略显急促:“不行,我得赶紧洗个澡,今天还有新闻发布会,很多事情没处理完。”
帕琳抬头看着他,眼中隐约浮现出一丝无奈,目送着他的背影走向浴室。
浴室的门关上了,水声很快响起。
帕琳坐在沙发上,看着那杯中的液体,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向窗外,阳光在她眼里映成一道淡淡的忧愁。
李东远匆匆赶到刑事调查局,刚推开办公室的大门,门口的实习生立刻迎了上来,脸上挂着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语气里透着几分不安:“远哥,你喝什么咖啡?”
李东远眉头轻皱,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眼底的疲倦清晰可见。
他摆了摆手,语气有些漫不经心:“随便吧,黑咖啡就行。”
正准备往里走,陈冰面无表情地走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夹,神色冷静得近乎刻板。
他将文件递了出来,但在半空中略微停顿了一下,目光掠过李东远,语气平静:“指纹比对结果出来了。”
李东远站住脚步,眉头微动,眼神投向文件。
还未等他开口,陈冰继续说道:“死者叫阿丽亚。有行窃、持有违禁品和接客的前科。曾住在南邦,兴安街45号,不过房东说她一年前搬走了。”
陈冰说到这里,微微抬了抬眼皮,像是在观察李东远的反应,但见对方神情没有明显变化,又不紧不慢地补充道:“她有个哥哥,帕金,在南邦的一家木材加工厂打工。还有一个离婚三年的前夫,一年前刑满释放,因贩毒入狱。”
话音落下,他才将手中的文件递给李东远,动作不疾不徐,像是特意留了一点时间给对方消化这些信息。
李东远接过文件,低头翻了翻,眉心微蹙。
他目光停留在档案上几秒,随后抬头扫了陈冰一眼,心里忍不住嘀咕:这家伙难道不睡觉吗?精神怎么还这么好?
“还有,”陈冰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李东远的思绪,“法医那边来电话了。”
他将阿丽亚生前的住址从手中的一叠资料中抽出,顺手放进李东远手中的文件夹里。
李东远抬了抬眉毛,接过那张纸,低头快速扫了一眼。
他顿了顿,最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知道了。我稍后过去。”
陈冰微微颔首,转身离开,留下李东远在原地看着手中的文件。
法医室的灯光冷白而刺眼,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气味,与冰柜散发的寒意交织在一起。
解剖台上的尸体静静躺着,苍白的皮肤在灯光下显得毫无生气。
陈冰站在解剖台一侧,双手抱臂,目光落在尸体上,像是在梳理刚刚得到的线索。
李东远站在另一侧,目光虽然看向尸体,但眼底的阴影泄露出他内心的真实情感。
法医翻动着尸检报告,手套在纸页间摩擦出细微的声音。
他抬起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过,“死因很明确,腹部大出血引发失血性休克。但更值得注意的是,我们在她体内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他将一张化验单递给李东远,又指了指旁边的显微镜,继续道:“她的血液中含有高剂量的氯胺酮,也就是常用的麻醉剂。此外,还有海洛因的残留。”
李东远闻言,神情骤然一变,目光飞快扫过化验单上的数据,“这些药物是什么时候注射的?”
法医的手指滑过报告的边缘,翻开其中一页,回答道:“根据伤口愈合程度和毒理分析,药物是在死亡前不久注射的。凶手显然是想让她彻底失去反抗能力。”
陈冰双手抱臂的姿势没变,低声道:“这和我们昨天在现场的推断一致。还有其他发现吗?”
法医摘下手套,深吸了一口气,神情陡然凝重了几分:“有一点值得注意。死者腹部的切口非常精确,像是受过外科训练的人所为。这绝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凶手很可能具备专业的医学知识。”
李东远喉结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在强行压下心头的疑问。
他顿了顿,开口问道:“那婴儿呢?有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法医摇了摇头,语气透着无奈:“没有。尸体体内没有任何婴儿的残留物,切口干净利落。婴儿显然是在她死亡前不久被取走的。奇怪的是,尸体内完全没有脐带或羊水的痕迹。凶手处理得非常专业,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李东远转头看向陈冰,后者正盯着死者胸口的那个符号,像是在捕捉其中隐藏的某种意义。
“胸部的符号呢?查到是什么了吗?”
法医放下报告,走到解剖台边,指着那个诡异的符号。
那是一只蓝色的眼球图案,散发着诡秘的光泽。
“这是用蓝色树脂画上去的。材料简单但非常稳定,说明凶手对化学物质的掌握相当专业。更重要的是,他全程戴着橡胶手套,没有留下任何指纹或痕迹。”
陈冰低下头,仔细观察着那个符号,目光专注,眉宇间透着思索。
空气中一时间只有冰冷的沉默,他的指尖在胳膊上轻轻敲了敲,像是无意识地在组织思路。
法医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至于符号的含义,我帮不上忙。这更像是某种文化或宗教的象征。或许,你们需要去找个人类学家解读。”
李东远还在继续和法医讨论着死者的细节,但两人的声音在陈冰耳边愈发模糊,被逐渐拉远。
那诡异的眼球状符号吸引着他的注意力,仿佛成了这个房间的中心,将他牢牢困在一股无形的吸力之中。
他的思绪像被符号深深勾住,逐渐脱离了周围的现实,滑入一片无声的虚幻。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变得稀薄,时间的流动也被按下了暂停键。
世界以他为中心,缓缓静止,四周被一片无形的雾气所侵蚀。
这雾气无声无息,将他的感官切割成支离破碎的片段。
耳边的讨论声渐行渐远,像隔了一道深不可测的沟壑。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连呼吸也像被这诡异的静谧吞噬。
那符号仿佛活了过来,在他的脑海中旋转、放大,占据着所有的视野。
陈冰试图抓住这符号背后的意义,却发现自己的思绪像陷入了无边的迷雾,每靠近一步,雾气便愈发浓厚,模糊了方向,隔断了路径。
他挪动了一下,试图从这无尽的雾霭中找到出口。
但脚下的地面像是一片虚无的深渊,踏出去却无法触及实物。
他闭上眼睛,眉头紧锁,努力让自己的思维重新聚焦,试图将那些缠绕的迷雾甩开。
然而,那眼球状的符号依旧盘旋在脑海深处,像一只窥探一切的无形之眼,将他的思维牢牢束缚在某种难以解脱的怪诞梦境中。
他感到胸口涌起一阵压抑的窒息感,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睁开眼睛。
但符号的影子依然如鬼魅般附着在他的视网膜上,提醒着他:这并不仅仅是一个图案,而是某种更深的隐喻,某个被刻意隐藏起来的真相。
他知道,这里面藏着某个重要的秘密,一条连接真相的线索。
可他感觉自己像是在追逐一个虚幻的幽灵——触手可及,却永远无法真正握住。
他深吸了一口气,指尖微不可察地用力抠进掌心,将那丝侵袭的迷茫强行压下。
等到耳边重新响起李东远的声音时,他才猛然回过神,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的拉扯。
他看了看符号,又扫了一眼躺在解剖台上的尸体,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