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不近人情

“真是不近人情。”

身材矮小的郭小四挥舞着斧头，一下一下凿着一棵大树。

“怎么不近人情了？”苏叁跳到树杈上坐着，低头问郭小四。

“啊？”郭小四喘着粗气抬起头，发现是苏叁。“原来是会说话的猫。穿上衣服，还真有几分人样。”

斧头杵在地上，郭小四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我爹刚死，我还沉浸在悲痛中，现在居然还得来干活，连丧事都没办，尸体还未下葬。就草草的停在家里。”

“昨晚死的是你爹啊。他叫啥来着？”苏叁明知故问。

“郭小三。”郭小四重新举起斧头，“我爷爷叫郭小二。太爷爷叫郭大。说是从中原避战祸来到了关外，没想到外面也不太平。”

“你什么时候发现你爹死了？”苏叁讲话向来直来直去。

郭小四停下砍树，他发现通过工作，赶不走树上的猫。任由树如何摇晃，这黑猫坐的是稳如泰山，只有猫耳朵和尾巴会跟着树晃动。

“你们不是都问过了吗。”郭小四不满，“去问你们的人。”

“正好遇见了，再问问。”苏叁半点不认为自己哪里不对。

“所以我才说：不近人……”郭小四又盯着苏叁看了看，“我跟你个小畜生较什么劲儿啊。”

“你都说了我是小畜生，又怎么会近人情。再说说吧！”苏叁催促着。

“好好好。发现我爹的尸体……啊！”郭小四狠狠一斧头剁在树上，双手用力抹了一把脸。“究竟我得重复多少遍。就是昨天晚上，具体的时辰我也不知道。村里又没有人打更，也没人记录时辰，大家都是看着太阳和月亮过日子。就差不多是打雷的时候，我被吵醒了，发现爹不在家。当时村里很多人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其实之前屋外狗叫，还有劈里啪啦的响声时就有不少人醒了。”

“就是那时候，发现树上挂了个人，是我爹。”郭小四道，“当时周围环境混乱，太让人害怕了，就没第一时间把他放下来。直到白天，你们来了。说的够清楚了吧。”

他像泄愤似的，再次卯足劲抡起斧头，玩了命的跟树较劲。身上肌肉隆起，逼迫筋骨爆发出远胜于从前的力量。

“笃笃”、“笃笃”

树终于斜着倾倒，轰然倒地压塌了其他植物。挂掉枝叶，去掉不要的部分，便会运送到村庄中堆放好，等待着进一步的加工。

在树倾倒的前一刻，苏叁就已经跳到了其他树上：“你家里的人有仇家吗？”

“没有。要说有仇，不过是跟村里人起过争执而已。这种争执很常见，生活久了难免磕磕绊绊。就算要杀人，村里多的是农具、石块。用铲子、锄头、斧头敲头，钉耙筑一下，都比抹脖子可能性高吧。实在不行还能用镰刀呢！”

郭小四对这件事也有自己的见解。

诚然，若是村内人下杀手，必然是选择最方便顺手的武器。农具就是个很好的选择。

农具不是武器，但不代表不能杀人。一把柴刀也能砍死人。

真有杀心，未必一定要丢炸弹，赤手空拳都可能杀死人。

“你觉得谁最有嫌疑？”

“我不知道。硬要说的话，啊，那个剑客。那个把自己裹的像西番人似的剑客，长相也像西牛贺洲的人。可是他有村长作证，是清晨来到村子的。昨晚没人见过他——昨天晚上那么乱，没人睡得着。”

“没准是障眼法呢。”

“我们肉眼凡胎哪里分得清障眼法。你们这些奇奇怪怪的…呃…奇奇怪怪的，不也没说是障眼法嘛？是人杀的，还是妖怪杀的，我不在乎，我只希望能有个说法。我也希望有人能给现在的繁重劳动一个明确的解释，你知道吗？不明情况的劳动是最消磨人斗志的。”

郭小四对不知结果的工作充满抱怨。

“祖师说的很清楚吧。你们需要加固村庄的防御工事，以便能保护自己。”

苏叁对此也不了解。

“好，你说保护自己。从谁手里？妖怪嘛？我们要去打妖怪？这未免太搞笑了。而且妖怪在哪呢——不知道。要说有妖怪的话，你和那匹狼不就是妖怪。现在反而是没回村子的人更轻松一点。”

“我们不是妖怪。”

“随便吧。你知道的，不是人的东西，有时候可以统称为妖怪。”

“那你为啥不统称为神仙呢？”

“啪嗒”，郭小四把斧头丢在地上：“你们是神仙的话，就该挥挥手帮我们完成这些劳心费力的工作。或者直接抓住妖怪，而不是折腾我们！我们吃苦受罪，难道不是因为你们不行吗？”

“那你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等着神仙来帮忙吧？”苏叁反问。

“我为什么不能？凭什么是我在这里吃苦受罪，别人享福呢？住在城里的人，就不用担心什么妖怪的事。我为什么不是住在城里的，我比别人差在哪？从小我爹就告诉我，人的命天注定。我们一直求神拜佛，结果呢？就这样，烂透了。你一只猫天南地北哪里都能去，我连你一只猫都比不上。那个练气士，能给你变出一身衣服，却不能给我们变出围墙和鸡鸭鱼肉、黄金美女！”

问题如同无数座大山凌空飞来砸在了苏叁身上，直把它怼的哑口无言。

这些最为现实的问题，猫从来没有考虑过，或者说它并没有体会过。

小猫很容易接受动物之间的物种差距，没有质问过鸟：为什么你会飞我不会！这不公平。

可是对于人来说完全不同。大家都是一颗脑袋两只手，为什么却分出了高低贵贱呢？

人的苦恼神仙都解决不了，何况一只猫呢。

在这一刻，黑猫似乎发现了真武大帝、金池长老、郭小四，这些人之间思维的差别。

不论是谁，站在他们自己的立场上说的话，好像都是对的。但要是放在一起听，就会变得充满矛盾，又好像无法调和。

苏叁叹了口气：“好吧，你说的对。但有一点我比较有发言权：求神拜佛没有用，他们有自己的行事规则。你不拜，他们也得干活。”

“我也知道没有用，可是大家都拜我不拜。别人万一有了好处，我没有，那不是更亏？”郭小四眼里含着泪，扛着斧头气哼哼的去砍下一棵树。

望着郭小四离去的背影，苏叁诧异：“明知道没好处，却还要做，就因为大家都在做？”

“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他只是心情不好。”

“就是，要说心情不好，还有人会因为家里绳子短了一截而伤心呢。何况是亲爹死了。”

边上其他人善意的宽慰着苏叁。

苏叁一屁股坐在地上，尾巴摇晃着把郭小四的话过一遍：“对了，还有人没回来吗？”

“天一亮村长就派了几个人出去。剑客是在村子外面直接碰到的，多吉和杨大伯带着你们回来。但是阿狗和马三好像还没回来。”

村民回忆一下，如实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