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解释误会

邬梦虽然没有投稿，获奖名单中却赫然在列。

负责审稿投票的马总监笑嘻嘻地恭维她，她惊出一身的冷汗。连忙推开总监去找彭助理。

彭雯助理顶着两只遮瑕霜也遮不住的黑眼圈，强忍着疲倦在处理工作。争分夺秒做好的坪山医疗器械公司新工作服，于今晨4点20分收尾。市场部和设计部同事早早出发送往坪山。

她在办公桌上趴了一会儿，为避免同事看到她的狼狈相，定下7点的闹钟。

虽然很困，但还必须撑在公司。她得随时等候前方来电，做必要的后方支持。

邬梦风风火火跑来，质问彭雯为什么获奖名单里有她的名字？彭雯露出一瞬的茫然，后来想起来。昨晚正为坪山工作服忙得不可开交时，邬梦拿着画稿来找她。不断有人找她询问意见，她的注意力全在坪山工作服上，压根没注意邬梦说的是什么。

等她抽空看邬梦时，瞄见邬梦已经离开她身旁，走到她工位。再回来的邬梦手里的设计稿不见了。后来，果然在一叠征稿中看到两张没署名的陌生稿件。

彭雯误以为那是邬梦的投稿，所以贴心地在背后做了个标识。最终脱颖而出的三份设计稿里有一份是彭雯做了标记的。会议室审稿时，审稿人举着没署名的问是谁的作品？她脱口说是邬梦。

最终的名单由马可总监定夺。

位列第一的，正是邬梦。

难怪邬梦比她还早知道获奖名单。

彭雯反问邬梦：没署名的作品不是你交上来的吗？不写你的名字，难道获奖后还写佚名？

邬梦知道闹了乌龙。央求彭雯改名字。她坦言，作品不是她的，她只是代交。

“作品其实是我室友冯晶莹的。”

彭雯两手一摊：“已经录入OA，呈交给总裁。”

邬梦眉峰低压，脸上戾气堆积。有必要这么卷吗？这边刚出炉结果，那边就录入系统呈交给总裁？

彭雯手指身后：“要不我陪你去里面说说？”

邬梦一跺脚，扭身走了。

她又一次跑去一楼。远远望见冯晶莹，不知道该怎么向冯晶莹解释。徘徊了一会儿，默默离开。

冯晶莹第六感令她抬头四望。环顾一圈，没有发现异常，除了晓晴暗中注视她的目光。晓晴目光一碰到她的，立刻移开。

冯晶莹没有太多情绪起伏，继续投入工作。她不理解晓晴，但是已经了谅解晓晴。

深圳最舒适的季节到了。

每年的12月至2月期间，深圳的气候相对温和，相比夏季的酷热，冬天的深圳晴朗且干爽，阳光充足，非常适合户外活动。

12月的仙湖植物园、梅林水库、莲花山公园等地，落羽杉的叶子变得绚丽多彩，营造出童话般的南方冬日景色。

冯晶莹周末由邬梦带着逛公园，工作日孤独、安静且高效地工作。这样的生活，没什么可抱怨的。

半晌茶歇的时候，冯晶莹去倒水。

“晶莹，听说你被买家评为12月最受欢迎客服。”茶水间里，晓晴突然发声。

冯晶莹淡淡地回以“是吗”，没再说话。她压根不在乎这些虚名。她的梦想不在客服部。

在大家的静默注视中，她淡然走出茶水间。走出没几步，茶水间就爆出哄笑声。喋喋声炸开，其中一个领航的，冲入冯晶莹耳朵：她以为她是谁啊。叼什么！不还在客服部吗？

冯晶莹心揪痛了一下。是啊，她还焊死在客服部呢。

当初来应聘时步步为营的计划还清晰着，只是没想到，步步为营的过程，这么熬人。

……

食堂一直是广被诟病的地方。并不是因为食堂经营不好，而是众口难调，且谁都有资格说上两句。

怕孤独地独坐一桌，冯晶莹已经很久不去食堂。

不过，今天中午，因为茶水间的嘲讽，她决定直面窘境。退缩，从来不会让对手熄火，只会助长对手的火焰。

冯晶莹后背笔挺地出现在员工食堂。排队打餐。

行业的员工，女生居多。

放眼整个餐厅，靓丽美女如云。

冯晶莹淹没在美女中，不过，邬梦还是一眼看到了她。

等冯晶莹打好餐，一个人落座，邬梦毫不犹豫端着餐盘走向冯晶莹。

“晶莹，那个投稿结果出来了……”

冯晶莹猛然抬头，双眼释放强烈的期待，看到邬梦局促忸怩的表情，瞬间了然。浓烈的期待瞬间灰飞烟灭，变成死灰般沉寂。

邬梦连忙摆手：“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而是……”

“不需要安慰我。我能接受……我早就应该知道……”冯晶莹打断邬梦的话。

邬梦见她固态萌生，心一横，决定好人做到底，再为冯晶莹做点什么。

……

当天下班，邬梦给冯晶莹发消息，她有事要晚回家。

又一次开车行驶在贯通深圳的高速路上。只是这次的目的地是深圳湾。

深圳湾原称后海湾，是深圳和香港之间的一个海湾，准确位置介于香港新界西北部和深圳南山区的东部对开海域。夜晚，站在深圳湾的这边，可以看到香港的灯火。

邬梦直奔深圳湾的恒裕滨城二期。

新、富丽堂皇、大气精致的恒裕滨城二期某幢顶楼豪奢大宅，是邬梦此行的终点。

邬梦将车停在车库，坐地库电梯直通顶楼。从电梯出来时，她是迟疑的。感觉就像冯晶莹将设计稿放她手里时一样。

冯晶莹勇敢突破自己，将设计稿最终送到她手里。她也将勇敢突破自己，达成自己出发前的计划。

于是，邬梦按响门铃。

一位瘦瘦的、头发全部拢起的阿姨前来开门。看到邬梦，吃惊地叫了一声。阿姨连声朝屋内喊，很快，屋内有人回应：“让她进来。”

阿姨把门打开。邬梦箭在弦上，反而不再迟疑。

她迈步进华丽的大厅，没换的鞋子直接踩在波斯地毯上。客厅宽大的沙发上，简凡着居家服正在翻看时尚杂志，眼见邬梦进门，连忙将时尚杂志放一边，她脸上带笑，迎上邬梦。

“梦梦。我的女儿！你终于回来了。”

邬梦冷眼、冷脸。暗中躲开简凡欲拉她的手。

“有件事我要请你帮忙。”邬梦站着说。余光撇见小厅走出一个宽厚身影，无疑是她老当益壮的爸爸了。邬梦心里突然觉得堵得慌。

“你说。只要我能办得到。”简凡看邬梦的眼神温柔得能化成水。

“我帮朋友投了两张设计稿，一急没署名，彭助理误以为是我的。现在需要把设计大赛获奖名单上我的名字改成我朋友的。”

邬梦爸爸已经几步走到邬梦跟前，伸手揽住邬梦的肩膀，想把她往餐桌旁带。

“梦梦，正好吃晚饭了。来来来，今天有你最爱的鸽子汤。”

邬梦挣，但没挣脱。

最开始开门的阿姨悄没声跑进儿童游乐房，轻轻把门关上。一个跟邬梦三分像的小男孩正在滑滑梯。滑了两回，厌倦了。他摸着肚皮说强强饿了。阿姨连忙从围裙口袋里拿出一根面包。没想到小朋友异常有主见，不吃零食，非要吃饭饭。

阿姨哄：“不行，你现在不能出去。”

“为什么？”

“因为……客厅有人……大人要讲事情。”

“我捂上耳朵不听。”

“那也不行。因为会被看到。”

“我不可以被看到吗？”

“……”阿姨很难回答。

邬梦最终还是推开了她爸爸。她望向爸爸时充满厌恶的目光令她爸爸无地自容。

转身向她妈妈：“我的诉求，你没问题吧？”

简凡直视邬梦的眼睛：“交换。我的条件是你留下来吃晚饭。”

邬梦冷笑：“刚才你还说尽管开口。”

“我并没有拒绝你。”简凡回。

邬梦充满犹豫。按照她的想法，她应该挑头就走的。但，一想到冯晶莹，想到刚露出一点勇敢的冯晶莹，会不会因为她“哄骗她投稿实则篡夺署名权”而越发怀疑人生？

为了朋友，为了正义，邬梦拼了。

她点了头。

简凡牵着邬梦的手，走向餐桌。侧头对受挫的邬梦爸爸邬松吩咐，让他把邬自强带出来吃饭。

邬松搓着手，快步离开。

等邬松再回来时，怀里抱了个小正太。

“姐姐！”小家伙一眼看到邬梦，兴奋地直挥胳膊。小孩子读不懂大人的嫌弃，只顾着表达自己的热情。

阿姨走过来，殷切地解释说小家伙从小看邬梦的照片，早早就认识邬梦。

邬梦勉强瞭小男孩一眼。小男孩的眼睛跟她的很像，都遗传自爸爸。大而深邃。小男孩跪在儿童椅上，伸手抓住邬梦的手。邬梦竟然没有躲掉，三根手指被握住。

“姐姐。”他喊。奶声奶气的声音，融化坚冰的热情。

阿姨说强强很有爱心，幼儿园得到的奖品饼干带回家，分三份，要给爸爸妈妈和姐姐各一份。阿姨小跑着离开，很快回来，向邬梦展示掰成三分之一的饼干，被咬了一半的小熊橡皮糖，化得看不出形状的巧克力，一只毛巾绑成的蓝色小熊……

阿姨说，这是强强入幼儿园后拿到的奖品，他统统留下一点，准备见到姐姐时，分享给姐姐。好东西分享给姐姐，已经成为强强的日常习惯。虽然他的日常里并没有姐姐。

邬梦不屑地转过面孔。哼，她想，休想拿这些有的没的感动她。她恨的不是小男孩，而是制造出小男孩的父母。

这是一顿家常便饭。三个大人，外加一个3岁半小孩，七个菜，一个汤。

邬梦象征性动了动筷子。忽然想到，冯晶莹好像从未吃过海参。而餐盘里的海参，软软糯糯，大而肥，是上等品。不如……

这顿晚餐，简凡不动声色围着冯晶莹谈。谈冯晶莹的工作，谈记忆中好像正是这位叫冯晶莹的员工，在坪山医疗器械公司员工服项目中成功破冰，她甚至当着邬梦的面给彭雯打电话，让彭雯调取冯晶莹的简历放她办公桌。

邬梦的烦躁和抗拒，因为冯晶莹而有所抵消。

晚饭行将结束。邬梦手指海参：“陈阿姨，帮我打包。”

“好的好的。鸽子汤要吗？五年老鸽，跟当归一起煲煮，补气血，女生喝最好了。”

邬梦沉吟：“那行吧。”

最后变成，陈阿姨整理出快十斤重的保鲜包。邬梦已经不好意思细问里面都装的啥了。

“姐姐姐姐。你什么时候再跟强强一起吃饭？”小家伙摇晃着邬梦的手。邬梦总算明白那句：孩子是无辜的。

简凡和邬松两人陪邬梦下楼。邬松拎食材，走在一旁。邬梦厌烦他们这么讨好。讨好里带着假惺惺。

她下定决心不说话。小恩小惠收买不了她。她有颗因欺骗而被伤透的心。

简凡几次张口，几次没有发出声音。她看向丈夫，丈夫半低着头，也不语。

来到地下车库，邬松将食材放进后备箱。

邬梦挥挥手，猛打方向盘，脚踩油门，一把开出停车位，以限速的上限开走了。

简凡和邬松目送她离开，心事重重。

“她这样倔强。”简凡说。

“像你。”邬松接。